那种恐惧再度攫取住了他,季安控制不住地浑身都在发抖,缩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又忽然想到些什么,很快地吸溜一下鼻子,抬手把眼泪抹掉,从外间那张本来算是他守夜睡但是已经很久没睡过的床的床角抠出来个荷包,往身上一揣,一溜小跑着跑了出去。
第57章
作者有话说:我原以为大家都猜到了,于是在作话勇敢发言,结果发现其实还是有读者没有猜到,但是看完昨天的作话,他们也翻了评论区并猜到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傻子目瞪口呆 ......
过了惊蛰,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外头的风也不像寒冬腊月似的里刀子一样扎人了,季安又跑得急,等他一路小跑地跑到城郊半山腰的寺院,甚至都出了一层薄汗。
刚刚过了年节,拜佛祈福的人少了一些,寺院里头没有那么热闹了,门口有扫地僧人在打扫落叶,见了季安念了一声 “阿弥陀佛”。
季安不怎么娴熟地回礼,一路小跑的气儿还没有喘匀,气喘吁吁地讲明自己的来意:“我,我来求,平安福。”
过年的时候他一直伺候在宴淮身侧,见的都是宴淮的堂兄弟堂姐妹,蹭了不少主子随手打上的碎银铜板,一个正月过完,他就彻底攒够了钱,能为宴淮求一块保佑平安的福牌了。
攒够银子那天季安还悄悄开心了好久,想着等回了这边,就寻一天暖和的天气,同少爷一起出来拜拜菩萨。
可后来宴淮一病,他就把这件事情给耽搁了。
直到早上藿香说去寻另外一位大夫,他才忽然灵光一现,又想起来平安福的事情。
辛家的老夫人病得那样重,这里的菩萨都可以保佑她康复,季安真心实意地相信这里的菩萨灵验,觉得只要他诚心来求菩萨,那菩萨一定也可以保佑他家少爷。
扫地僧人给他让开路,季安看着寺院朱红的大门,虔诚又敬重地跪了下去。
藿香给他讲的话本里提过,拜佛是要三步一叩的,季安不懂自己做得是不是对待,只能按照自己觉得最诚心的法子去拜。
从大门到正殿路很长,季安却一点儿也不偷懒,跪得膝盖发痛,磕头磕得额头都红了,却仍旧固执且坚持,直到快跪到正殿门口的时候,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辛弛是从季安出门的时候就跟上的。
宴家的人进进出出买药请大夫,城里几乎人家早就知道了宴淮病了的信儿,交情好的早就着人来探望过了,辛弛自然也听见了信儿。
他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去宴府,可以见一见季安,可他却又忽然不敢了。
他怕季安过得不好,他不是东西,从来都是季安将他照顾周全体贴,他却从来没有心疼过季安,只想季安以后能少受些苦,可他也怕见着季安过得好,这样他就真的没有机会将季安接回身边了,他后半辈子都只可望不可得。
纠结几日,辛老爷也得了信,亲自置办了礼物让辛弛去一趟。
这些天府上的气氛很差,他惹火了他爹好几回,光是祠堂就跪了两回了,辛弛不敢再在他爹气头上造次,只好答应下来,心一沉,拎上礼物往宴家去了。
他一路上做了许多假设,若是季安见着他还生气该怎么办,若是季安不肯理他怎么办,若是季安不计前嫌了能不能多与他说几句话,结果才走到宴府门口,门都还没进,就看见想了一路的人一路小跑地跑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苦苦寻一样东西,原以为得翻山越岭,结果才一出门,却见着那宝贝在门口放着,见着季安的狂喜瞬间让他脑袋里的念头一起消失干净,刚想张口叫住季安,却看见季安一路小跑从他身边擦过,根本没有看见他。
辛弛几乎想也没想,将手中的东西往跟过来的小厮手里一塞,抬脚追了出去。
季安心中着急,一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有留意到辛弛一直在后头跟着,然而辛弛却清清楚楚听见季安来替宴淮求平安福,看见季安三步一跪地往正殿里头去。
辛弛心口发热,眼睛涨得难受,一股浊气梗在喉咙口,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不敢想季安是不是也曾经为了他这样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跟在季安身后,直到看见季安腿都跪得抖了,才上前一步扯住季安的手腕,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去抱季安,颤声说:“安安,别跪了。”
季安被他拽住的时候还有些懵,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开始使劲往外抽自己的手:“你放开!”
辛弛眼睛通红,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死死拉着季安的手腕不让他走:“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样替我求过菩萨?是不是也这样一步一步跪进来?季安,你替我求过,佛祖就只会替你保佑我,不能再换宴淮了。”
他声音嘶哑难听,又神经质地强调一遍:“不能换了,明明是我在前头。”
季安被他攥得手腕发痛,又生怕菩萨真的如辛弛说的那般不替他保佑宴淮,拿另一只手拼命去推辛弛,着急道:“我没有替你求过,那个平安福牌已经烧了,菩萨,菩萨,菩萨知道要保佑少爷的!”
季安这样三步一拜的香客几乎未曾有过,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此时辛弛再这样一闹,更多人都渐渐开始注意这边了,然而辛弛似乎铁了心脸面也不要了,眼里只有眼前的季安:“安安,以前你的少爷是我啊……”
他望着季安额头上的红,整个人都在抖,脑袋里划过救命稻草一样的念头:“而且安安,我跟你说,翠禾怀了孩子,你知道吗?我不用顾及什么辛家后继无人的事儿了,我可以娶你了知道吗安安?”
他情深意切,可季安却被他吓得一哆嗦。
“娶” 这个字引起了季安最恐惧的回忆,他几乎下意识感觉腿根发凉,反抗得更激烈起来:“你放开我!”
辛弛最近身体不好,力气也不大,被季安这样猛烈的一挣扎,险些拉不住季安,拉扯之间又险些拽掉季安的衣服。
季安被他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喊 “救命” 了。
就这时候,辛弛后头有人猛地将他一扯,那力道之大让他险些一个踉跄摔了,紧接着辛弛就看见宴淮身边那个叫藿香的小厮气势汹汹地蹿出来,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将季安护在了自己身后,横眉立目地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第58章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老板的海星~~ 感谢大家把我票上首页!
藿香是跟着住持一块出来的,他本是来找寺院的住持师父的,恰好听见有僧人来告诉住持说外面有位施主行了三步一拜的大礼。
住持在这寺院有一段时间了,从未见过这样诚心的,立即迎了出来,藿香便也跟在后头出来,却不想看见了季安,还被个奇奇怪怪的人拉扯着不放手。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要欺负季安,那他家少夫人能是这么好被欺负了去的吗?藿香二话不说,立刻冲上前去把季安护住,吼完才认出来,那奇奇怪怪的人竟是辛府的大少爷,辛弛。
藿香呆了一呆:“啊…… 辛少爷?”
季安乍然看见藿香,也懵了:“藿香?你,你不是去给少爷请大夫了吗?”
辛家同住持师父是有些交情来往的,辛弛刚刚昏了头才有胆量在众人的围观下同季安拉拉扯扯,可他却没有更大的勇气当着住持还肆无忌惮,他有话说不出来,脸色极其难看地咬牙没说话,倒是藿香被季安这样一问才想起来宴淮嘱咐,转过头去支支吾吾地说:“我,我顺便来替少爷烧烧香啊哈哈哈。”
场面一时间极其诡异,几个人面面相觑,藿香和辛弛各怀鬼胎,最后季安先反应过来,奔到住持跟前,行了个大礼,又翻出荷包将银子全都递过去:“师父,我,我想捐香火,给我家少爷求一个平安福。”
他那荷包鼓鼓囊囊,很明显是这小傻子的全部家当。
藿香看的目瞪口呆,简直要上前去抢钱了:“平安,你是不是傻啊!”
住持要收荷包的动作顿住,细细看一眼面前额尖都红着的人,想起来刚刚藿香递给他字条上写的名字,不确定道:“平安…… 季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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