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尤问道:“附近就这么一座岛啊?有名字吗?”
许秀芬说:“不止一座啊,在后面,现在看不到,后面还有一些海岛,都比较小,有的一涨潮就淹没了。”
王老师说:“当地人叫它龟背岛。”他和船夫说话,“小方,是吧?”
小方点了点头,叽里咕噜激动地说了许多,像是土话,赵尤听不懂,张着嘴巴,很是迷茫。王老师就翻译给他听,道:“他说,他爸爸说,以前这一片有个很大的岛,像个大乌龟,后来海水变高了,乌龟的脑袋先看不见了,永远看不见了,后来乌龟的尾巴也不见了,一直没再出现,现在就剩下乌龟的这个背,还有乌龟的右边两只脚和一点裙边。”
赵尤边听边点头,听完后问道:“那这些也都属于你们这个贝特文化传媒公司吗?”
王老师笑了笑,说:“我们有正规的手续的,上了岛可以复印当时的买卖文件给你。”
赵尤扯了扯王老师的衣袖,小声和他说:“许老师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王老师还是笑,赵尤伸手摸风,靠在船上,似是在享受这惬意的时刻:“有钱人追求自我,创业的派头就是不一样啊。”
龟背岛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岛屿中央那隆起的部分郁郁葱葱,一片云朵挡住了太阳,赵尤清楚地看到岛上的一个小码头,还有那码头两边停泊的两挺舢板,另两艘快艇和一艘小型游艇,那游艇的船身很高,戴遮阳顶棚,船身雪白,上面用蓝色油漆刷着“如何岛”的字样。
到了码头前,小方拴好了快艇,先上了岸,赵尤他们三人跟着上去。许秀芬带路,沿着那码头走着。赵尤看到有一艘小艇上放着一些纸箱,纸箱上都印有“如何岛”的字样,有的船上还盖着挡雨的油布,看不出油布下面盖着什么。
王老师说道:“都是一些纪念品,每年都有不少热心人资助我们,我们也会定期回馈一下这些捐赠人。”说着,那小方就跳上了一艘快艇,船摇晃了两下,他稳稳站着,从一只纸箱里摸出一个草绳编织袋,王老师走过去伸手接过那袋子,嘱咐小方:“这只满了就先送过去吧。”
小方点了点头,开始解那快艇上的绳索。王老师把手里的编织袋递给了赵尤,道:“赵警官不嫌弃的话,带一个回去吧。”
赵尤看着小方开了那快艇走了,道:“他走了那到时候谁送我回去啊?”
许秀芬说:“看出来您不太想出这趟公务了,才上岛就想走了。”
赵尤挠挠胳膊,说:“这实在有些晒,船也坐得挺晕的……”
许秀芬笑着看他:“别担心啊,岛上会开船的人还有很多。”
赵尤就抓着那编织袋说:“这怎么好意思,我都没出钱啊!”
许秀芬说:“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吃的和一些手工纪念品,果干都是我们自己晒的,绝对纯天然,无污染。”
赵尤听了,打开编织袋扫了眼,里头确实就是一些包装好的果干和一些编织手链。他抱着档案袋和编织袋,更不好意思了:“真的不好意思啊。”
他们三人这时已经走下了码头,走在一片白沙海滩上了,远处依稀能看到一些白白的墙。
王老师笑着问:“这不算收受贿赂吧?”
赵尤笑出了声音,摇着头,把档案袋放进了编织袋里,提起那编织袋看了一番:“这不会也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许秀芬做了个搓草绳的动作,说:“是啊。”
王老师笑着捏了捏赵尤的肩膀,停下了脚步,说:“这里就是平时大家学习的地方,葛俊婷应该在里面学习冥想,我喊她出来,你稍等。”
那是一片树林。他们停在了一片树林前。王老师说完便走进了那树林,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赵尤有些傻眼:“在树林里学习?”他指着远处的白色墙壁问道:“我以为那里才是学习的地方。”
许秀芬说:“那里是住宿的地方。”
赵尤说:“那是……露天学习?”
“算是吧。”许秀芬指了下边上,领着赵尤也进了树林,他们脚下起初是一条泥沙小径,走了会儿,就走到了一些鹅卵石上了,再接着走下去,穿过一些芭蕉树,出现在赵尤面前的是一座充斥着热带植物的小花园,花园中心设有一个石头堆成的喷水池,周围的花草显然经过精心的打理和修剪,地上能看到铺有许多巨大的芭蕉树叶片,这花园里长有很多高大的菩提树。
“那些房子是你们自己盖的吗?”赵尤此时已经看不到那些白色墙壁了。
“是啊。”许秀芬在一棵菩提树下坐下,盘腿打坐,这树下还放有几只木碗,散落着几只淡黄色的鸡蛋花编织成的花环。花朵还很新鲜。
赵尤跟着坐下,树荫下凉意明显,他擦了擦汗,就听到身后枝叶骚动,一回头,看到两个穿亚麻布衣服的年轻男人肩扛着两大串香蕉走了出来,他们和许秀芬点头致意,也冲赵尤微笑点头,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女人走过,手里不是捧着木碗就是扛着锄头,或是背着个编织背篓。这些人都穿着制式统一的衣服,神情也都相似,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中年人,有华人,也有白人,棕皮肤的人。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只是沉默地微笑着打招呼。没有人在看到赵尤时露出意外或者惊诧的神色,好似他是他们的朋友、熟人,好似他原本就是他们的一份子。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友善,充满亲和力。
赵尤说:“你们这里还挺国际化的。”
许秀芬说:“这些都是志愿者,签证手续都是合法的,您需要他们的护照复印件去大使馆和海关查询相关出入境信息吗?”
赵尤笑了笑:“这里挺像度假村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真好。”
空气中有一股叶绿素在阳光下被烘烤至沸腾的焦味。
赵尤看了看面貌平静的许秀芬,拿出了手机作势要拍照,许秀芬立即制止了他,道:“抱歉,赵警官,我们这里是禁用手机的,”她看了看左右,“实在是怕来学习的兄弟姐妹们看到手机,难免想起外界的生活,无心专注自身。”
赵尤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许秀芬仍看着他,赵尤笑着把手机交给了她。许秀芬收起他的手机,说:“暂时替你保管。”她忽然起身,走向花园中间的喷泉说:“来这里的志愿者里有学过建筑的,其实材料都很简单,我们还有个玻璃工房,就在那里。”她随意地往树林里一指。
赵尤还坐在树荫下,问道:“该不会家具都是自己做的吧?”
“其实一旦摈除了很多不必要的杂念之后,人生活中需要的东西很少。”许秀芬道:“你会发现,你需要的只是关注在当下。”
赵尤笑了笑,从编织袋里翻出了一包芒果干,拆开来吃了一片,道:“1999年的时候你们来这里搞专注自我的学习,那你们的思想很前卫啊。”
“在香港我们就开始专注这方面的普及了,善林老师的思想是走在时代尖端的。”
“善林老师?”
许秀芬朝赵尤招了招手,赵尤起身走去,许秀芬带着他踏上一条羊肠小径,走了得有十来分钟,他们才脱离了高大的蕨类植物的簇拥,来到了一座凉亭前,许秀芬在凉亭前合十了手掌,长吁出一口气,目光崇敬,望着那凉亭说道:“善林老师是我们大家的精神导师。”
赵尤往那凉亭里一看,里头竖着个木头的人像,没有上色,似是手工雕刻的。雕的似乎是个国字脸的男人。木像脚下像是刻有一些文字。
“十年前一场意外带走了他。”许秀芬沉沉地叹了一声,赵尤才要抬脚进凉亭仔细看看这个善林老师和他脚下的文字,听得身后响起王老师的声音:“赵警官,秀芬,你们在这里啊。”
是王老师带着葛俊婷来了,那葛俊婷身着宽松的亚麻衣服,脚踩布鞋,疑虑重重,见到赵尤就问:“你是警察?不是啊,警察找我干吗啊,10号那天,我又没去过延明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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