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阁楼上的窗户照进来,却没照到筱满这里,他坐在布满灰尘的阴影里,延明明到底在躲避什么呢?
她那些贪婪的亲戚?那她大可不必回老家啊……
商业竞争对手?她在商场叱咤这么多年,应付过的麻烦事,麻烦的人想必不止一件两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么二十多年都平安度过了,这一次,是什么样的竞争对手能让她觉得生命受到了威胁?
赵尤忽然拍了拍筱满的手背,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筱满对面,四目相接,赵尤的目光真诚,说道:“我很想你。”
筱满擦了把脸,阁楼里不通风,实在有些热,他出了一身汗。他看着赵尤,问他:“你是不是晒黑了啊?”
赵尤松松地抓着他的手指,没回答。筱满说:“不然我们走吧,回青市……”
归根究底,这案子和赵尤又有什么关系呢?周思畅只是赵尤大学时教过他的那么许多老师里的一个,赵尤毕业后他们再没见过,况且有杀人嫌疑的又不是赵尤,他清清白白,雁城的警察就算把他查个底朝天都查不出什么。雁城太热了,阳光太毒了,在外面走几步都好像要被阳光生剔下来一层皮,吃得也不好,睡觉还有人监视,手机还被人监控,毫无人生自由可言。赵尤大可以还有本职工作为由,离开雁城。
筱满说:“周思畅可能只是想利用你吸引一些注意力,你其实没必要留在这里管这些。”
赵尤搓了搓他的手指,点头说:“那我们走吧,现在就走,他们也没给我工资啊,我还请了假呢,回去还要被边老师数落。”
他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理由充分,目光还是那么真诚,不像顺口敷衍,不像是在开玩笑。可筱满倒迟疑了,这样真的好吗?周思畅找赵尤来肯定有他的理由,延明明的案子或许牵扯重大,或许一定需要一个局外人才能查清。赵尤虽然不是雁城的警察,他虽然转了文职,可他还是警察啊,警察就有警察的责任,他就这样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合适吗?会不会太不负责了?
筱满低下了头,说:“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心里很慌。”
赵尤说:“不是因为你提了我才想要走的。”他道,“我也在想,我其实没必要留在这里,这案子好像有点意思,但也不是特别有意思。”
筱满哑然失笑,抬起头看着赵尤,摇了摇头。赵尤说:“我知道,有人死了,这是很大的一件事,牵扯到很多人,很多事。”他摸着筱满的手腕:“可是她已经死了,真相并不会告慰她的亡魂。”
筱满扬起眉毛:“你根本不相信人死之后会有在天之灵吧?”
赵尤挠着脸颊,东张西望:“这个嘛……”他的视线回到了筱满身上:“我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知道吗,我昨天睡觉梦到我们在这个阁楼见面,你二话不说就抱住我,我好感动啊。”
筱满撑着额头笑了出来,没理会赵尤,起身问他:“你到底要我搬什么东西下去啊?”
赵尤没出声,筱满一看他,他还坐着呢,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呢。筱满没辙了,稍弯下腰,张开手抱住了他。赵尤揽着他,在他耳畔轻声说:“你稍微担心我一下就好了,你担心我,我挺开心的,但是你也别太担心,筱满,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很快就能回青市了。”
筱满揉着他的头发,没好气地问:“这种话你别乱说啊,你知道在电视电影里说这种话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赵尤靠在他颈边笑:“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是主角啊!”
第34章 第四章(下)赵尤&筱满
筱满的脖子一阵发痒,推开了赵尤,站得笔直了,孰料头顶“砰”一下撞到了天花板——阁楼的层高对他来说有些太矮了。他揉着脑袋,又不得不弯下腰去,又和赵尤挨得很近了。赵尤伸手也跟着轻轻揉他的脑袋,两人相距咫尺,筱满道:“你又知道自己是主角?”
赵尤若有所思地仰着脸看着筱满道:“我是我人生的主角啊。”
一大片金黄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因此眯缝了起来,眼尾微微上翘,像是在笑,瞳仁黑亮,一脑袋的黑头发也显出了些往日难见的光泽。他还说:“你也是啊。”
“什么啊?”
“我人生的主角啊。”
筱满懒得理会他,护着脑袋,护着耳朵,摸出手机一看时间,说:“得下去了,上来好久了。”他指了周围一圈,储藏室里除了一些行李箱之外,放了不少鹿茸,药酒之类的保养品,问道:“你到底要拿什么下去啊?”
赵尤扯了扯他的裤腿,筱满抽出了裤腿,往幽暗的角落摸索过去。他的脸上烫烫的。他抱怨了句:“雁城也太晒了。”
赵尤没出声,筱满清了下喉咙,猫着腰挪到了几只行李箱前,随口问:“这些行李箱谁的啊?”他打开了它们查看了番,行李箱都是软布质地,带拉链,都没锁,款式老旧。里面是空的,箱子里有一股旧衣物的味道。筱满问赵尤:“老周会画画啊?你看过他画的画吗?”
赵尤说:“不知道啊,大学的时候起码他不爱画画,而且……”
筱满接道:“家里没有画具,”他说,“一楼挂了他画的画,刚才我给你名片的那个外国女人好像知道不少他画画的事情。”他边说话边站了起来,“就拿这些保养品下去吧。”
他拉上了那些行李箱的拉链,扭头看赵尤,问道:“延明明没立过遗嘱什么的吧?”
赵尤也站了起来了,关切地问他:“你不会晒伤了吧?”
筱满翻了个白眼,又转了回去,提起几袋保养品。赵尤说:“可以涂点芦荟膏,不然问问小尹,她肯定带了什么修复面膜。”
筱满磨了磨牙齿,眼角一瞟,瞟见赵尤那一脸认真关心,眼底却又隐隐显露出一丝狡黠的模样,笑了出来。赵尤说:“对嘛,你开心你就要笑嘛。”
“行了吧,别废话了。”筱满推着他往门口去,赵尤说:“你要多笑一笑。”
他紧接着说:“起码从雁城那里得到的资料显示,她没有立过遗嘱,也没有处理资产,转移财产的动向,如果她真的觉得自己受到了生命威胁必须离开,以死脱身,那威胁应该是突发的。”
筱满吐了口气:“你怎么换碟都不用先退光盘的啊?无缝式连接啊?”
他拍了拍赵尤身上弄到的一些泥土,那应该是从他的衣服上沾到了他身上去的,他也跟着继续讨论起了案情,道:“会不会在培训班里发生了什么?”
赵尤说:“培训班主动提出配合调查,他们主要在一个海岛上活动,当地人管那里叫龟背岛,周边还有几个群岛,岛上平时没人用手机,参加培训班的学生的手机也会被没收,对手机的保管倒不严格,不过岛上没信号,整体类似欧美那种灵修班吧,在岛上活动的人都是兄弟姐妹,生活自给自足,自成一个封闭的社会。”
“听上去挺邪门的,不会有个类似教主一样的人物吧?”筱满猜测着,“药物控制,精神控制,胁迫诱导未成年人,敛财?”
说到这里,筱满看了看赵尤,赵尤道:“他们倒没有向岛上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收费,还会给他们发钱,有不少外国人,说是都是志愿来的。”
筱满认真听着,提着三大袋保养品和赵尤出了阁楼。
赵尤还在说:“他们在市中心的文化办公大楼六楼626有个办公室,经常找顺丰寄快递,说是寄送一些小礼品给捐助他们的捐赠人,寄件人填的是汪建国,快递寄往全国各地,有个地址我看到了半截,可以去查查,广西玉桂市解放大街288号。
“工商注册名是贝特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就是刚才和你提的那个许秀芬,说是香港人,营业执照上也显示外商投资企业,法人独资,成立日期是99年6月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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