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锐之记得他说过在京行的时间很短,思考了一下自己公司里也有跟他类似的大学生,便没多想:“行。”
两人到了停车场,郝帅早就跑没了影,还欲盖弥彰地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郝帅:五点了,我妈叫我回家听候发落,就不坐你车了哈】
【郝帅:小贺来得及时!我看好他!】
严锐之脸上没多余的表情,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怕下一秒严锐之再反悔,贺年话都不多说了规规矩矩坐上来,安安静静等车开出去。
路况还算不错,严锐之扶着方向盘,没看他:“有什么想吃的?”
意思也很明显,算是感谢他刚才帮了自己。
贺年一只手抓着安全带,连忙说:“都行。”
他其实也还处在这样的意外之喜里,虽然今天来京行确实是不是偶然为之,但也只是想碰个运气,哪儿能想到真会遇见,且还有现在这样的好事。
严锐之也不打算跟他多拉扯,既然说了都行就干脆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叫助理给自己订了餐厅。
他选的是一家位置相对偏僻的河鲜馆,从外面看不出来,穿过矮小的木门和石子路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他们进到尽头的一处幽静包厢,单独的服务员走进来递了热毛巾和茶水,开始恭敬地询问两人。
正是吃河豚的好时节,严锐之点的时候抬头问了一句有没有其他忌口,见贺年还愣着,服务员连忙凑过来解释:“我们家是有专业资质的,开了很多年,您大可以放心。”
“噢……噢,”眼看她又拿来菜单介绍,贺年点点头,“严总您来就好。”
这家的做法很传统,两种做法都是热腾腾的,端上来时给空旷的包间添了点暖洋洋的气息。
严锐之对口腹之欲并不热衷,尽管昨天几乎没进食,还因为头疼吃了两片药,今天却依然没什么食欲。
不过还好,贺年看上去是喜欢他选的这家店的。
大约是头还有点隐隐作痛,严锐之很快放下碗,也不催,等贺年慢慢吃。
说来神奇,他这样一个喜欢独处的人,居然已经跟贺年吃过这么多回饭了。
严锐之是承认自己不讨厌对方的,甚至也开始慢慢接受了有一个固定partner的事实。
虽然有时候贺年过分热情。
他收回视线,叫服务员进来买了单。
等包间里的热气散去,贺年也放下碗筷。
他还没站起来,严锐之就坐在他对面,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哎。”贺年立刻转过脸来,看着他。
严锐之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也是镇定的、平静的,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今晚要留下来么?”
贺年的神情凝固了一瞬,一秒后小心地看他。
“不强求,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严锐之说得很坦荡,而贺年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却跟严锐之想象中的不太相同,不过很快就跟终于被召唤了一般点点头:“好!”
他这个反应弄得严锐之失笑:“之前不是你一直跟我汇报起居么?”
现在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您上次不是说了,是你资助我么。”贺年看着他,明明很正常的表情,严锐之却莫名读出一种“所以才不敢来找你”的言下之意。
“嗯,”他一边应了一边往外走,等贺年上了车才说,“那你以后也不用汇报这么详细。”
“你都叫我严总了,”严锐之启动了车,说道,“那我应该是你金主,而不是你监护人。”
尽管贺年之前对朋友用过这个词,但严锐之却是第一次在两人独处时挑明了说。
贺年不服气地坐在副驾驶上:“您就设置个免打扰让我发呗,你也知道我话多……”
这话听上去带了点委屈,严锐之微微挑眉:“你倒也不怕我删了你。”
贺年笑了,即使严锐之正专心开着车,目视前方,却能想象得出他现在的模样:“您当时下了飞机答应我,说不会的。”
严锐之轻笑一声,没回应这一句。
两人一路随意聊着到了楼下,贺年乖乖地下了车,抱着严锐之的外套,站在外面等他停好车。
“下次我来开吧。”上电梯的时候他主动请缨,还显摆起来,“我驾照一次过!”
“正式开过几次?”
贺年清了清嗓子,底气倒是没了:“三……三五次吧。”
严锐之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还挺和谐,进了门对贺年说:“我还有一点工作,你可以先去书房看会儿书,或者洗个澡。”
“对了,”严锐之想了想,反正贺年已经进来了,两人气氛还行,干脆敞开了说,“不能太狠,不能不戴套,脖子以上不能留印记……”
他说得坦然,贺年的脸倒是有些红了,严锐之指了一下另一间客房:“里面有新的睡袍。”
说完这句话他僵了一下,这才想起他上次买了另一套洗漱的工具,跟那堆东西一起放在床头的矮柜里。
严锐之没提醒,反正贺年最后也不一定在这里留宿。
“最后一条,我不喜欢接吻。”
这种看起来太亲密的举动。
上次太赶,这次他终于把要补充的事项说完,贺年就只会说“噢”和点头了。
严锐之提前约法三章后先进了卧室,因为下午没去公司,还有不少东西要核实,大概还得一个小时。
他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说到底把贺年叫过来也是一时脑热,严锐之撑着额头把这个念头挥出去。
结果下一秒,脑海里就钻进了一句话。
——来都来了。
这句话还带着声音,贺年上次也是这么装可怜的。
严锐之自嘲了一下自己怎么总分心,打算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
结果这一次却没能成功。
也许是这几天昼夜混乱,睡眠时间太短,又或许是饮食不太规律,总之迟来的疼痛终于造访,严锐之一开始还想忍一忍,或者休息一会儿吃点药。
没想到这一次的腹痛来势汹汹,几乎绞着五脏六腑,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了一身冷汗,嘴唇也发白,整个人像是脱了力。
他明明觉得空气都稀薄起来,想要更努力地获取氧气,又因为疼痛而不得不努力放缓了呼吸。
“严总?我洗完了。”门外传来贺年的声音,透着一缕清新水汽。
严锐之应了一个音节,想自己去药箱找药,结果还没站起身就觉得膝头一软,又重重跌回椅子上。
对方明显听见了这一点声响,他敲了三下门,叫他,却还是担忧得径直推开了门,一边说着严总抱歉一边看过来。
严锐之无力地伏在桌旁,勉强撑着上半身,但额前的碎发已经沾上了冷汗。
贺年头发还没擦,看见这一幕立刻慌慌张张跨进来:“哪里不舒服?”
严锐之摆摆手,声音听上去很虚弱,但很坚持:“药箱在客厅电视柜
“胃药”两个字没说完,贺年就打断他:“我送你去医院。”
严锐之立刻拒绝,甚至因为听见了这两个字力气都回来了一些,固执道:“老毛病,吃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替我把药和水拿过来就行,”严锐之皱着眉,“你今天就先回去,或者睡隔壁都可以。”
可是贺年也执拗起来:“你现在说话都没力气了,我们现在就走。”
严锐之好像对医院很抗拒,伸手推了他一下,命令:“我自己拿,你回家。”
贺年看着他,第一次时严锐之就是这样,当时自己把他从陌生人手里抢下,明明都喝了不知道成分的东西,可自己一提去医院洗胃就怎么都不愿意,异常抗拒,连意识不太清醒了还是不同意。
然而这次和第一次不同,看着面前的人吐气时都在抽痛,登时也不再犹豫。
见贺年不动,严锐之眼神黯下来,刚要起身自己去找药,就感觉双脚悬了空,整个人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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