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用力地点点脑袋。
“小天,每个人都会死,死就是说再见,可能有一天你睡醒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你也需要跟爸爸告别,但小天不要害怕,爸爸其实是住进了小天画的画里,他会永远陪着小天,直到再见的那天。”
“哥哥也会死吗?”
许冬时颔首,“会。”
“那哥哥会住进画里吗?”
“会,”许冬时轻轻搂住了顾天的肩膀,几度哽咽,“哥哥会永远和小天在一起。”
“那我就不怕死啦,”顾天笑起来,依恋地抱住许冬时的腰,眼瞳亮晶晶地看着许冬时,“我、爸爸、哥哥,一起住进画里!”
许冬时心里软成一片,揉了揉顾天毛绒绒的脑袋。
他又陪着顾天聊了会天,临走前,顾天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知道顾天在想什么,笑着捏了下对方的脸颊,轻柔道,“等爸爸出院那天,我就搬过来陪小天。”
顾天眼睛璀璨,小鸡啄米地点头。
许冬时的笑容越发温柔,“到时候小天给我表演小海豹拍肚皮好吗?”
顾天腼腆地说好,这才依依不舍地送许冬时出去。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许冬时脑袋里像是填充了吸饱了水的棉花,一歇下来就有些头重脚轻。
他在车上跟周助通了个电话敲定明天的行程,深夜才回到他自己的住处。
许冬时还不能习惯去到哪儿都有人跟着的日子,放话让保镖回去,倒是对方很有职业道德修养,兢兢业业地守在他住的小区没有离开。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上了楼,脑袋里装载了太多事情,特别是想到明天要应当万崇那帮董事就说不出的心累。
许冬时转动钥匙,推开门——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来不及转身就被对方重重地扑得往前踉跄了两步。
门砰的一声关上,许冬时惊诧地挣脱对方的怀抱,倒退回头,见到了一张本不该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的俊脸。
傅驰风尘仆仆,眉心有挥之不去的疲倦,眼里盛着沉甸甸的怒意。
许冬时压下一瞬的惊慌,挺直了背平静地和傅驰对视着。
傅驰是在楼下和许冬时撞上的,他亲眼见到许冬时从陌生的车子上下来,身边还配备了两个保镖。
尽管他很想立刻冲上去,但最终还是碍于身份不想跟保镖起冲突而没有上前,强行按耐住内心的躁动尾随着许冬时上楼。
门一打开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抱住了许冬时。
他以为会在许冬时脸上见到无措,再不济也是惊讶,但许冬时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在二人独处时,许冬时从来没拿这样的神情对着他——许冬时是温顺的、柔软的、平和的,即使跟他发过脾气,也曾对他竖起软刺,但绝不可能如此冷漠,就仿佛他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曾走入许冬时的世界。
傅驰坐了八个小时的飞机,在路上总共耗了十二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他一刻不停歇赶回来,不是来看许冬时冷脸相对,而是为了听许冬时一句解释。
傅驰没有察觉到他在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有多么的紧张和期待,“许家强迫你联姻,对吗?”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许冬时有苦衷,甚至给许冬时找好了解释的理由。
但许冬时只是静默几瞬,继而淡然地给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许冬时说,“不是,我是自愿和崇海结婚的。”
崇海?多么亲密的称呼。
像是有一辆高速的列车从傅驰的耳边呼啸而过,刺耳的轰鸣声过后,列车猛然冲出了轨道,而傅驰也像这辆脱轨的列车一般朝许冬时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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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许:我手上全是刀,谁来我捅谁。
小傅 / 小玙: ???
第49章
许冬时在脑海里预想过很多种两人再次见面的情形,也猜到以傅驰的性格定然会勃然大怒,但他不得不承认,当他轻描淡写说出自己是自愿结婚,见到总是胜券在握的傅驰露出类似于被背叛后愤怒的神情时,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在他和傅驰之间,他终于有一次掌握了主动权,不再因对方皱一下眉头、抿一下唇角就惶恐不安。
他被冲上来的傅驰按在了沙发上,心脏跳动的频率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像是随时会破出胸腔,甚至隐隐约约有种被拉扯的坠痛感,但是这些时日他已经很好地习惯了疼痛,以至于他可以随时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是满不在乎的、漫不经心的、无动于衷的。
他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傅驰,他不会再在意傅驰的任何情绪。
傅驰将许冬时狠狠地摁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因为力度太大,许冬时半边身子陷了下去,摔得头晕眼花。
傅驰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眼球充血地质问他,“为什么骗我?”
简单的五个字让许冬时有发笑的冲动,可惜在这种情况下他连扯动唇角都觉得费劲,他只是压下心脏绵密的痛感,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染着熊熊怒火的冷峻五官,缓缓说,“我觉得我们之间谈不上欺骗与否。”
傅驰的眉心皱成川字,攥住许冬时衣领的力度也越绞越紧,放在往常许冬时早就用温软的声音哄得对方服服帖帖,可是此刻,他却像看不到傅驰的怒火似的,继续往上浇油,“你可以结婚,我当然也可以。”
傅驰条件反射道,“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你傅驰可以做的,我做不得?”
“你明明知道我跟许玙只是商业联姻,就算我跟他结婚也不代表什么,”傅驰炙热的呼吸呼洒在许冬时脸上,他越说越急躁,“我们依旧可以在一起,你也已经答应过我......”
他话语一顿,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紧盯着许冬时,“你不愿意?”
“傅驰,你太自以为是了。”许冬时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的神情,自嘲一笑,“对,在你看来,我许冬时比谁都贱,贱到可以给你当三年赶都赶不走的免费情人,可人再贱也是有个度的,就算你跟许玙的婚姻是名存实亡,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愿意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傅驰低吼,“我没有把你当第三者。”
“可事实就是如此,你当然不在乎,因为你永远只考虑你自己。”许冬时眼里涌起水光,控诉道,“你大可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外界只会调侃你傅驰一句好艳福,你顶多落个风流的名声,可你没有想过一旦事迹败露,我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傅驰震惊地看着许冬时,五官微微扭曲,“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耍我,趁着我出国跟顾崇海结婚?”
“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的事情,就算是你傅驰,也不可能讨两头好。”
许冬时将傅驰重重推了出去,站了起来,以绝对平等的姿态和对方对峙,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你认为婚姻对你来说毫无意义,觉得你结婚后也依旧可以跟我保持现有关系,那么反过来,按照你的逻辑,现在我结婚了,你还觉得无所谓吗,你能当作我的婚姻不存在,继续和我往来吗?”
能言善辩的傅驰第一次在面对许冬时的时候哑口无言,他咬紧了牙,看着变了一个人似的许冬时,血气翻涌,连带着眼前都有些模糊。
许冬时既难过又失望,他凄然一笑道,“我替你回答,你不能。因为你傅驰是天之骄子,要脸面要尊严,绝不可能跟一个已经结了婚的人保持肉体关系,但你认为我可以.....在你看来,我到底算是什么东西呢?”
傅驰忽然有些承受不住许冬时刀刀见血的质问,他握紧了拳,五官紧绷。
“其实不怪你这么对我,毕竟我也挺看不起以前的自己,”许冬时深吸一口气,忍过在四肢百骸里攀爬的疼痛感,“你不是一直气我阴魂不散吗,现在我跟别人结婚,不正如你所愿,还是说,被我缠久了,你也有点舍不得?”
傅驰脸色骤变,许冬时轻飘飘的话撞进他脑海里,他脑袋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将要抓住,却又从他掌心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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