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海过来时,两个青年正盘腿坐在地上,顾天微微撅着嘴,拿着拼图碎片无从下手,许冬时并没有干预他,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待对方找到合适的放置点。
顾天渐渐不耐烦了,想要丢掉碎片,却被许冬时握住了手腕,青年温和的声线循循善诱,“小天再努力找找看好吗,哥哥陪着你一起。”
这副拼图的难度颇大,顾天又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丢了碎片。
许冬时想劝对方再耐心一点,但顾天低着脑袋半天不说话,他只好说,“那我们明天再继续好吗?”
顾天这才慢慢地点了点脑袋。
许冬时把碎片都拢到一块儿去,抬眼就见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的顾崇海,他拿肩膀轻轻撞了下顾天的,试图让对方高兴起来,“你看,爸爸来了。”
顾天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去,但兴致还是不高的样子——你猜不透特殊的孩子在想什么,就像你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会下雨。
顾天虽然喜欢许冬时,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乖巧听话,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别说许冬时,就连顾崇海都拿他没有办法。
两人合力将顾天给哄睡下,眉心都有淡淡的倦气。
顾崇海悄声将门关上,不禁叹了口气,对许冬时道,“辛苦你了。”
许冬时笑着摇摇头,两人进书房,例行公事汇报。
顾崇海近来化疗越来越频繁,已经不常去万崇了,也许是知道自己身体每况日下时日无多,他更多的把时间花在了陪伴顾天这件事上。
许冬时将万崇近期的情况告知顾崇海,自许冬时坐上代理主席的位置后,上次在董事会上竭力反对的王总和李总时不时搞些小动作,虽没引起什么大风浪,但也给许冬时的工作添了不少堵。
前几天在誉司信任得过的员工还向许冬时透露了个消息,近来二人似乎跟许玙往来较为密切。
许冬时没有隐瞒,唯恐对方联合外人对万崇不利,如实告诉顾崇海自己跟许玙有些私人恩怨,最终道,“我怕许玙是冲我来的,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有损害万崇利益的机会。”
顾崇海提起两个董事,揉着太阳穴道,“他们两个跟了我十几年,如果真到那一步,你不用心软。”顿了顿,笑说,“怎么,觉得我太狠心?”
许冬时摇头,他现在的位置跟在誉司时有着天壤之别,跟顾崇海学习这段时间,明白不能再用从前的思维方式来处理问题。
顾崇海语重心长地说,“冬时,你太重感情,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也许你现在还不能赞同我的看法,但走到我这个位置的人,经历的事情多了,手上没几个完全干净的,对商人而言,情义固然重要,利益才是第一位。这么大个集团要支撑下去,有时候一些手段必不可少,你要记住,凡事之前想一想,你做的决策能不能让你手底下几百号人吃到饭,甚至吃饱饭,如果结局是好的,没有人会在乎过程是不是绝对的光明磊落。”
顾崇海的一番话让许冬时豁然开朗,他郑重地颔首,想了想还是说,“天维那边.....”
“如果能给万崇带来实际利益,何乐而不为?”顾崇海拍拍许冬时的手掌,一眼看穿对方,“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没有一个商人会嫌钱多,我顾崇海就更不会。”
顾崇海的行为处事让许冬时望尘莫及,但他还年轻,且有顾崇海这个良师益友在指导他,总有一天能做到像对方那么洒脱和果敢。
此后一段时间,许冬时牢记着顾崇海的开导,在面对傅驰时尝试着忘却他跟傅驰的情感纠葛,将对方完全当成合作伙伴来看待,那些局促和焦躁也随着他心境的改变而消失不少。
与此同时傅驰也意识到了许冬时的变化。
许冬时不再故意忽视他,甚至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但看着他的眼神却从所未有的冷静自若,看似不再拒绝他,实则离他越来越遥远。
这种变化让傅驰寝食难安,他宁愿许冬时气他恼他,甚至痛斥他,也不想许冬时像对待每一个商业伙伴那样客客气气对待他。
傅驰又回到了许冬时曾经的住处。
里头的设施不曾改动,甚至还有许冬时忘记带走的杯子,但少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人也不在了。
许冬时租下这套屋子的时候,央求了他小半月他才肯过来看一眼。
他记得那天的许冬时穿了一套深蓝色的家居服,开门的时候头发带着水汽,眼睛里藏不住的欣喜,而后,他们在灰色的沙发上拥抱接吻.....
傅驰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睹物思人究竟是在回味过去还是在折磨自己。
往事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让他烦躁得犹如找不到出口的困兽。
许冬时说得对,就算他一味地绕着许冬时转又怎么样,对方有新的恋人,新的家庭,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他。
他可以跟许冬时成为势均力敌的合作伙伴,甚至可以助力许冬时的事业,却不能再体会许冬时的温柔与满腔爱意。
傅驰将自己重重摔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默念着许冬时的名字,试图在这个他们曾经一起有过很多经历的屋子里找到许冬时的影子,但最终却发现这间屋子太过空旷,空得像是有千万只饥肠辘辘的蚂蚁涌进他的胸腔,将他的心脏啃食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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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拿起老婆留下的杯子):555我的,我的.....
第58章
万崇和天维的合作很顺利,几个项目都按部就班走上了正轨。
许冬时和傅驰偶尔还是会碰面,但他不再故作躲避,而是以相对积极的态度应对,也学着不再担忧会不会有人在私底下编排他和傅驰,正如顾崇海所说,他行得端坐得正,那些不被证实的流言对他没有实际影响,何必庸人自扰?
不久,傅驰之前入股的新能源公司正式上市,举办了个商业酒会,许冬时也在受邀的名单里。
许冬时是知晓这个新能源公司对傅驰有多重要的,这是傅驰脱离天维的重要事业之一,两人还在一块那会,公司刚起步,傅驰为此没少奔波,好几次累得往沙发一倒就开始打盹,而今终于如愿以偿的上市,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人关系,作为万崇的主席他也应当前往祝贺。
但许冬时并不是一个人参加酒会的。
这些重要的场合顾崇海通常会陪着他——他接手万崇几个月,还没有完全在圈子里站稳脚跟,有顾崇海为他引荐各个行业大拿,他的路能好走许多。
顾崇海和许冬时一出现在酒会里就有不少人围上来打招呼,顾崇海得肝癌的事情人尽皆知,但他每次都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大众视野,因此谁都摸不准这个曾经在行业内叱咤风云的男人什么时候会倒下,自然不敢轻视对方。
傅驰远远就瞧见了许冬时的身影,握着酒杯的手一紧。
身旁的人喊了他两次小傅总才勉强将他拉回神,他意识到不能在这种场合表现出些微异常,微微一笑,举着杯走了过去。
他见到许冬时和顾崇海并肩站着,虽然二人年龄看起来有些差距,但顾崇海成熟魅力不减,许冬时又温润似水,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对相敬如宾的好伴侣。
可这幅画面对傅驰而言却尤为碍眼,特别是在见到顾崇海腕上隐隐约约露出的一抹红时,就像是有万箭齐发似的,刺得他的眼瞳剧烈生疼。
他迫不及待打破这样温馨的场景。
“顾总,”傅驰站定在顾崇海面前,沉声道,“我敬您一杯。”
顾崇海还没有说话,许冬时便回道,“崇海不能喝酒,我替他喝吧。”
对方话里的关切让傅驰喉咙苦涩,曾几何时,许冬时无微不至的关注也是属于他的,而今却转移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顾崇海抬了下手,笑说,“喝一点不碍事的。”
许冬时眉头微微蹙起,看了眼傅驰,似在在埋怨傅驰起了这个头。
傅驰明知道这一趟定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但没想到还是有些承受不住许冬时的天平倾向别人,醇厚的香槟喝进嘴里像是在嚼黄连,苦得傅驰没心思品尝,囫囵一口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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