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隐约知道他爸维持着怎样的生活,可他很少过问。毕竟贺品安是贺品安,他是他,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打搅谁。他从小被他妈养在国外,等回来时,基本都长定型了,贺品安想管也管不着他。因此他俩已经习惯了,几年说不上一句话,有需要时再联络,大家都自在。
贺品安知道贺疏猜到了,也不觉得窘迫。
“平时人精一样,今儿怎么回事?看到他在屋里也不知道避着点儿,等我回来?”
“我哪儿知道?我一开门,就听见他叫叔叔。疏疏,疏疏,我他妈以为他叫我呢!”
越看这小子越恼火,贺品安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揪到跟前来,生给他补了一脚,才觉得顺了气。
“你这脑瓜长着,除了显高,到底还有什么用?我真服了你了!”
仨人在饭厅里吃晚饭,将就热了一下中午的菜。
贺品安已经跟阮祎解释了他和贺疏的关系。
这会儿阮祎喝着汤,恨不得把脸埋碗里。
贺品安坐主位,阮祎跟贺疏坐对面。
贺疏实在好奇,借着夹菜的动作,一劲儿打量阮祎。
不知道贺品安跟这人是怎么相处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撞见贺品安屋里的人。
没等他浮想联翩,贺品安拿筷子尾巴“咣咣”地敲他碗沿。
“能吃吗?不能吃滚。”
贺疏不是个会轻易认怂的,被他爸甩脸子也不怕,挑着眉毛,故意给他爸找不痛快。
“兴你养,不兴我看啊?”
“我……我吃好了!”
阮祎实在受不了这场面,端着碗,倏地站起身,把碗收到厨房里去。
桌上只剩贺家父子。
贺品安没胃口,心烦意乱地点起一支烟,说:“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贺疏往窗外看,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他无奈地摇摇头。
“唉,这雨下的……看来只能在这儿住一晚了。”
在贺品安跟他翻脸前,贺疏眼疾手快地捡了脏碗脏盘子开溜。
厨房里,阮祎正在冰箱旁吃雪糕,看到贺疏进来,他真想跑,可又觉得这样太没礼貌,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贺疏指着阮祎手里的雪糕,说:“这个,给我也拿一个。”
“哦。”弯腰帮他从冷冻层里取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问你,你跟贺品安到底什么关系?”
他早听说他爸是别人的“主子”,他原先是不关心的,可近来重逢了一位故人,他无端就对这事儿起了兴趣,正愁找不到人打听,眼前这好拿捏的小豆丁正合适抓来问问。
阮祎吃完了雪糕,此时咬着木棍,听到贺疏的问话,眼神却飘到了别处去。
“我们什么关系,你问他好了,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问我做什么?”
这话说得轻悠悠的,语气却很微妙,又酸涩又羞怯。
贺疏心头一震,脱口而出道:“你喜欢他?!”
阮祎闻言,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赶忙伸手去堵贺疏的嘴,手一偏,正按着那雪糕,将它“吧唧”推到了贺疏脸上去,黏答答的甜水糊了那人一下巴。
融化的雪糕顺着下巴流下去,深色的污渍留在了浅色T恤的领口。
“啊,对不起,对不起!”
贺疏还没从上个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低头,又进入下个震惊。
“妈的,我前天刚拆的吊牌!”手忙脚乱地脱下T恤,贺疏不禁悲从中来,念念有词道,“我招谁惹谁了?”
“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阮祎也有些犯难。
正要拿着T恤往水槽边跑。贺品安打门口进来了。
贺疏看一眼他爹,看一眼阮祎,最后看一眼打赤膊的自己,心想这回跳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贺疏?”
“欸……你听我解释。”
贺品安到底还是没狠心到把他逐出家门。原本贺品安要安排他睡沙发的,他偏往客卧一躺,不挪窝了,那小豆丁便跟在贺品安后面,说叔叔没事儿,我跟你一起睡就好了。贺品安斜了他一眼,果真不管他睡哪儿了,差点给贺疏气得鼻子都歪了。
绿茶!这是绿茶!高档绿茶!
傻老头是真上这小子的当啊。贺疏心想,贺品安,你也有今天,新型诈骗专骗你这种傻老头!
厨房里的话题戛然而止。贺疏心里还有很多疑惑,偷着空加了阮祎的微信,跟人聊天。
贺疏:【我问你答,你不老实,我就去告贺品安!】
阮祎:【……你想问什么?】
贺疏:【你是不是给他做狗来着?】
这话由他来发,从手机屏幕上跳出来,显得格外刺目。
阮祎:【是又怎么样?】
贺疏:【那你给我分享一点心得呗。】
阮祎:【什么心得?】
贺疏:【做狗心得。】
阮祎:【?】
第63章
============
63
临睡前,贺品安关了卧室的灯。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阮祎的脸,荧荧地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
“关了灯就不要看手机了。”
“唔……好!”
他忙乱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着,放在一旁。
想到刚才贺疏发给自己的话,仍然心有余悸。
不知道那贺疏是什么意思。
“明天一早我要去趟公司。”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就回来了。”
“好,我在家等您。”
“明儿贺疏睡醒了,不用管他,随便把他打发走就行了。”
阮祎想到贺疏这人怪异的言行,心里发憷,但贺品安这么说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嗯。”
“睡吧。”昏暗里,贺品安低沉的声音那么柔和。阮祎真想录下来,一遍遍放给自己听。
睡主卧时,他和贺品安一直是一人一床被。但他有私心,总是睡着睡着便挤到人家被窝里去。起先贺品安还给他拉来另一床被来盖,后来习惯了,也就懒得理睬他了。
静悄悄的时候,阮祎知道贺品安还没有睡,他轻手轻脚地拱进贺品安的被里,把手搭在叔叔的腰上。
身上放松下来,意识正要飘远,贺品安被阮祎碰到,原本背对着他的,这时迷迷瞪瞪地转过来。
他说话时还带一点鼻音:“怎么了?”
阮祎想说,真羡慕贺疏今天挨了你的打。
还没说出口,已经觉得这话很有问题。
于是他机灵地转了话头:“他刚进门那会儿,我真以为他和你的关系,跟我和你一样。”
“小傻子,”贺品安闭着眼跟他絮叨,咬字很轻,他觉得贺品安可爱,“吓到了?怪我没跟你提前说。”
“您其他的奴,都是什么样的?”
神思渐渐清明。多奴主难免要面对奴隶间的妒忌,贺品安向来将之视为寻常,此时内心却有些不平静。
他在犯迷糊时,总有种孩童般的率性。
他告诉阮祎:“都跟你不一样。”
可惜阮祎还太年轻,不能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夜晚容纳一切蠢蠢欲动的心。
阮祎沉默了一会儿,追问他:“那您喜不喜欢我?”
对于贺品安,他已经说过太多次喜欢。
贺品安也对他说过喜欢,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场面。那时,贺品安对他的喜欢,还是叔叔对小侄儿的喜欢。他想知道,到了今天,一切有没有改变。
贺品安却仿佛觉得这问题很无厘头,轻笑一声,说:“我不喜欢你,你怎么会躺在这里,我们又怎么会这样聊天?”
是这样的,好像又不是这样。
阮祎感到这副躯体正在不断向下陷落,可悲的是,他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然而话已至此,他已没有办法再继续问下去。
“我睡了,叔叔晚安。”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