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这一觉睡得真沉,睡醒时枕边已经没了贺品安。
好像贺品安是他做的一场梦一样。
阮祎靠在床头,愣愣地坐着,感到自己被封在一片灰色的薄膜里,透不过气。
正惆怅呢,手机忽然响了,阮祎低头去看,是贺疏打来的电话,感到一阵莫名,想了想,还是点了接通。
听贺疏说话,阮祎才明白劈头盖脸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是他妈真能睡啊,也不看看几点了?”
阮祎听话地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切出通话界面,才发现自九点半始,贺疏给他发来了十几个通话请求。
过了一宿,聊过几句,阮祎知道贺疏吃不了人,说话也找回了自己的劲儿。
“我睡我的觉,我招你惹你了!”
“废话那么多,”贺疏心里憋屈死了,扯着嗓子跟人嚷,“给我开门——!”
“啊?你出门了?你不是知道密码吗?”
“贺品安,他……他把密码改了!”越说越气,贺疏在电话那头都气破音了,“他至于吗?”
阮祎真想笑,他愣憋住了,一边往大门走,一边跟贺疏耀武扬威。
“你昨天凶我来着,你先给我道歉。”
“你知道我出去干嘛吗?我给咱俩买早饭,我真贱,我还给你道歉!”
“一码归一码。你买早饭,我会说谢谢你。你凶我,你就得跟我说对不起。”
“不说,不吃拉倒,走了。”
“唉,昨晚谁要听我分享做狗心得来着?”
“对不起。I'm so sorry. Извините.”
贺疏买的海鲜粥真好吃。阮祎对他的讨厌消散了一大半。
于是问他:“你要给谁做狗?”
贺疏正喝粥呢,被这话吓得一咳嗽,粥直接呛到鼻子里去了。
“谁……谁跟你说我要做狗?”
“那你干嘛问我怎么做狗。”
他磕磕巴巴道:“就不能是我有个朋友,想做狗吗?”
阮祎小声嘟囔:“嘁,就你这脾气,能交到几个朋友。”
“你再多话!”贺疏又假模假式地跟他吹胡子瞪眼,“本来还想找你聊聊你跟我爸的事儿呢,没想到你不领情,还这么讨人嫌。”
提到贺品安,阮祎心里更不舒服,分毫不让地咬回去:“你就很招人喜欢吗?”
不知道戳中这小孩什么心事,那边忽而偃旗息鼓了。
贺疏臭着脸收拾打包盒,干巴巴道:“咱俩大哥别说二哥了。”
原来贺疏是个虚伪的情痴。
贺疏给阮祎讲他的中学爱情故事。阮祎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结果这一讲,从上午讲到下午,到午休的点儿时,阮祎困得简直睁不开眼。
这故事总结起来,无非是他在年少无知时,伤害了另一个无知少年。
由他如数家珍地讲来,一二年也像一二十年那么长。
“你真是个混账。”他适时地点评道。
“以前我不知道……可现在我知道了。”
“所以呢?”
“我前阵子又遇上他了。”
“要不你把他电话给我吧。”
“你不是都有我爸了吗?”贺疏警惕起来,“你找他做什么?”
“让他快逃。”
又一通骂架结束。阮祎才晓得,贺疏是要给那人做狗去。
“你想想清楚,这玩意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来的。”
阮祎真以为贺疏是要为爱做狗。尽管心里烦他,可还是十分人道地劝他三思。
“不是,你刚刚没听明白吗?我俩那会儿就、就有点那个感觉了,可年纪小,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过了几年,才回过味儿来。”
阮祎心想,你这味儿还挺持久。
贺疏在他旁边叹气:“现在他可真是翻身做主人了,正在外面找狗呢,你说我能不着急吗?我这新手上路,还分不清油门和刹车呢,他法拉利都已经开起来了。他条件还那么好,要是真被别人带到床上,我得活活怄死!每次他见了我只会让我滚,话都说不上几句。我还非要短期速成,弯道超车一把,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阮祎以为,这人实在病得不轻。
“你这中国话说得比我还好。”
说一整段不带喘气,还用了一堆比喻夸张的修辞。
“我这是被他气的!”
“我怎么觉得,你还把别人当物件看呢?”
“我……我哪儿有。”
阮祎比贺疏还小一岁多,此时看着贺疏,眼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怜悯。
在贺疏反咬他一口前,阮祎阮老师开始认真对贺疏同学开展虐恋亚文化科普。
“新手上路”的贺疏认真听讲,表情时有变化,半晌无言。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肚子饿了。”阮祎说。
贺疏还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此时的他,对阮祎已然大大改观。
阮祎一句话,贺疏立马给他下单点了烤串。
俩小孩吃得屋子里一股味儿。
贺疏的焦虑有所缓解,便良心发现地关怀起阮祎。
“其实,我觉得你有戏。”
“什么?”
“虽然挺奇怪的吧,但是我觉得,我爸他会喜欢你的。”
“是吗?”阮祎自然是把这话当成了客套话,“我都快不认识‘喜欢’这个词儿了。”
“你不信?”
“我很想相信。我已经暗示过他很多次了……何必再自取其辱呢,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看你这个表情!明明就不甘心好吧?”
“……”
阮祎不搭理他,心酸地埋头苦吃。
“你知道我妈怎么把我爸骗上床的吗?”
这话题不好,阮祎想把耳朵捂起来。
“这故事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贺疏喝空了一罐啤酒,又去拿另一罐,“她用枫叶给我爸写情书。贺品安真的会上当!你不觉得他有时候也挺纯情的吗?”
阮祎给自己的心竖了一堵墙,贺疏说什么也不顶用。
“可那会儿他才多大呀?他跟你,跟我一般大!那时候的他,不就是现在的我吗?”
他想,贺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贺品安在没有遇见他的日子里,怎么样的爱过别人。
“阮祎,你真倔。”
阮祎不理他。贺疏知道他真的伤心了。
“要不咱俩试试他?”
“不想试。他喜欢或不喜欢,我都已经这样了。”
其实是想试的。他也是人,他是个情绪敏感的动物。他偶尔也会觉得,贺品安对他并非全无爱意,可他不能确认,不敢确认。
贺疏察觉到他的别扭,仍旧自顾自说:“我和路予在一起时,最讨厌他跟别人走得近……看到他用手碰别人,我就满肚子的火,忍不住对他说重话……”
“他要是真在乎你,他能接受得了这个吗?”
阮祎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贺品安对邵忆青的态度。这一切在他头脑中面貌模糊。这就是说,对于邵忆青——这个曾经的、潜在的“情敌”,贺品安是没有任何使人印象鲜明的反应的。
贺品安不在乎这些,是因为不在乎他,对吗?
这一串串的话,把阮祎自己也搞糊涂了。
“你准备怎么试?”他听见自己问。
同时听见了密码锁开的声音。阮祎知道贺品安回来了,如梦初醒,惊觉刚才的想法实在荒唐。
然而贺疏却不给他后悔的机会。他凑近了些,矮下身,将阮祎压在了沙发扶手上。
他棕褐色的头发有些长,低头时,蜷曲着散在鬓边,正巧挡住了他借位亲吻阮祎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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