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万一,今晚还要继续在野外过夜,我们都带上了充足的物资。我穿上了冲锋衣,背包里放好了足够一天的食物,还有充电宝等工具。想了想,行李箱里又放了露营的必需品。最后视线转到了相机上,我犹豫了起来。
虽然单个相机并不重,但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带生存物资最好。可我实在不放心把相机留在车里,毕竟里面还保存了很多重要的资料。
我斜眼往旁边看,温聆玉也默默地把在苗寨里调访的重要笔记塞进了包里。
她的侧脸很专注认真,并没有因为现在糟糕的状况而陷入彻底的慌乱中。我忽然觉得,有她这样的人为伙伴一起做研究,似乎也不错。
我们整理好东西,这回连邱鹿都背上了背包、拖上行李箱,我们便沿着道路出发了。
最开始我们都一言不发,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快点走到城镇里去,脚步迈得极快。四周都是我们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可脚下的这条路就像没有尽头,我们走了两个小时,依然延伸向遥远的彼方。
看不到终点的路程,才是最容易把人逼疯的。
“还要走多久啊,我的脚好痛!”邱鹿苦着脸,眼睛眯起来,下一刻眼泪就要飙出来了。
温聆玉也喘着气,有气无力地说:“我们休息一下吧,真的不行了,我好口渴。”
眼看着天色快要转暗,可目的地却看不到影儿,我们可能真的要在野外过夜了。
我拿出手机,电量还剩一半,依然没有信号。
“好。”我点点头。与其这么看不到目的地地走下去,还不如好好休息。
幸而之前我们带了露营的物品,就地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天色转为昏暗,夕阳在山,倦鸟归林。
我和徐子戎在路边的树林中收集了一点儿干枯的树枝,在帐篷前生起了篝火。之前在车里倒不觉得,原来蚊虫多得可怕,稍不注意就会叮出个大包。道路上不时还会爬出些长相怪异的虫类,吓得两个女孩子“哇哇”乱叫。
但我们眼前最大的问题不是蚊虫,而是水。
我们带出来的水早就已经被消耗完了,如果我们还是被困在这里,没有水的话,我们撑不过一周。
夜幕渐渐笼罩,篝火映照着我们的脸。天上有很多星子,点点嵌在空中,很美。可现在我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样的在城市里看不到的夜景。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时不时火花的“哔啵”声,森林里响起的虫鸣声和更远处的蛙叫。
温聆玉机械地翻弄着篝火,间或加些干树枝进去。邱鹿抱住膝盖,盯着火发呆。
过了很久,邱鹿忽然盯着篝火,眼睛一眨不眨,嘴里喃喃着:“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我呼吸一窒,心底也忍不住发虚。
温聆玉似乎想要安慰她:“我们……我们……”可到最后自己都说不出口。
一行眼泪就直直地从邱鹿眼眶中淌下来:“我不想死在这里,我爸妈还等着我回家呢。我……我还这么年轻……”
说完,邱鹿哽咽着和温聆玉抱在了一起。
徐子戎猛地把手里吃完的罐头砸向地面,恨恨地说:“该不会是那个小子给我们指错路了吧!他根本就不知道出去的路,给我们瞎指了一条。否则我们走了一天,怎么可能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还越走越荒凉?”
我说:“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整我们?”
“我怎么知道,可能他就是没事吃撑了!”
我不愿再细想下去。现在如果走回头路,我们的沉没成本就太高了,而且也不一定能走出去。
我说:“今天走了这么久,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别想这些了,我先守夜,你们睡吧。”
三人默不作声,温聆玉和邱鹿爬进了帐篷里,徐子戎抖了抖睡袋,也把自己套了进去。
我坐在火边,还是冷。女孩子们可以委屈落泪,可以惊慌失措,可以寻找依靠。男孩子也可以发泄愤怒,可以情绪失控。
但我们一整个队伍不能全部陷入负面情绪里,那样我们才是会真正地沦入深渊。
可我不是没有情绪的机器。
在夜色中,我拉紧了身上的冲锋衣,凑近篝火。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可寒意却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冻得我牙齿都差点“格格”发抖。
一分一秒都很难熬。大家的手机电量都所剩不多,我们约定好是轮流开机,查看时间和信号。我摁亮屏幕,不到十点钟。
信号格依旧是空的。
第11章 林中小溪
今晚,我知道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如果昨天在车里过夜已经算是倒霉,那今天幕天席地,简直是我生平头一次。
帐篷里一直传来温聆玉和邱鹿的说话声,很细很低,模模糊糊地听不清。徐子戎躺了好久,呼吸声急促烦闷,最后他索性翻身起来,眼里一丝睡意也没有,默不作声地踢了踢篝火边的灰烬。
“睡不着?”
徐子戎皱着眉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他烦躁地撇过头去,过了很久才说:“我觉得他妈的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说:“不用这么想,就算是我也会迷路的。”
徐子戎擦了把脸,我这才发现他居然哭了。我没有做声,也没有转头去看他,更没有出言安慰。或许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安慰反而是尴尬。
我看向漆黑一片的密林。
夜晚的树林黑影幢幢,稍微有夜风拂过,就会有墨影摇摆晃悠,为这个夜晚平添几分诡异色彩。
“沙沙——沙沙——”
又是风吹动树木的声音。
但徐子戎却突然直起身子,瞳孔放大,露出震惊的神色。
不,不对!
现在根本就没有风!
我一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来自虫子成群结队爬过地面,无数四肢刮过地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些虫子……”徐子戎顾不上灼热,从篝火挑起一根稍长的树枝,当作火把举在手里,照亮了更远的一小片地方。
一只又一只黑色的虫,像黑夜里潜伏着的怪物,蛰伏在不远处。它们成群结队,蜿蜒爬行在路檐,背壳微微反射着火光。
“怎么又来了!”
徐子戎低低地怒吼一声,扬起那截树枝就要去烧虫子。
我一把拦住他的手:“你疯了?森林里见火即燃,顷刻间我们就命丧黄泉!”
树木最怕火,虽然现在是初夏,可一旦燃起来根本控制不住。我们就算能活着出去,也会被判个放火罪,关十年八年的。
徐子戎恨恨地放下火束:“这是什么玩意儿,一直缠着我们!”
他那咬牙切齿的表情,简直是想一泵杀虫剂全把它们喷死。
我说:“会不会是我们带的食物在吸引它们?这些虫阴魂不散,但也没有实质性伤害到我们什么。”
“妈的!操!”
这时,小帐篷的门帘被掀开,温聆玉和邱鹿将头凑了出来。两人都清醒得很,面露愁容。
邱鹿说:“怎么了?你怎么骂脏话?”
徐子戎欲言又止。
温聆玉没有说话,抬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我,里面全是担忧。
我心一软,不想女孩子们再担惊受怕,便说:“没什么事,你们休息吧。有什么危险也是我和徐子戎顶在前面。”
她们对视着,放下帐篷的帘子。
我怕徐子戎再犯冲动,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错事,便留了心。幸而这一晚虽然有些小波折,但也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第二天,天气晴。
天高云淡,连云都是不成气候地散着,阳光直射大地。林子里的潮气被烘烤了起来,皮肤黏黏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我们已经三天没有洗澡的原因。
我们四个已经蓬头垢面,温聆玉的刘海几乎油成了一缕一缕的,紧贴在额头上。邱鹿的长发打了结,只能用五指简单地梳理。徐子戎的脸上沾着灰烬,应该是捣弄篝火时染到的。当然,我也没好到哪里去,白衬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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