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先着地,几乎承受了身体的全部重量和掉落下来的冲击,我的头重重磕在了坑底的石头上,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意识全无。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我才缓过劲来,意识艰难地恢复。
“嘶——”
额角很痛,腿也很痛,浑身都痛。
随我一起掉落下来的树枝已经熄灭了,但火星子还在,看来我并没有昏迷很久。我艰难地吹了吹,树枝又缓慢地燃烧了起来。
扶着石壁,我背靠着坐起来。额头很痛,我探手摸了摸,触手黏腻温热,应该是流血了。右脚更是钻心地痛,整条腿都痛到发麻,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我在黑暗中摸着右腿,惊觉脚踝处骨节错开,应该是断了。
真是倒霉,居然没有看清脚下的坑。
我暗恨自己没用,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歇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尝试着站起身。好不容易站起来,在漆黑一片中,借着那一点儿火星勉强看出这坑约莫两米多深,两壁光滑,我在这样受伤的前提下靠自己的力量很难爬出去。
“小温!小温!”
我在坑底大声叫温聆玉的名字,外边很快就传来她的回应。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些尴尬,进来的目的是照顾人的,结果现在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我出了点小事故,你能进来吗?”
外面传来温聆玉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约莫两分钟后,她也来到了近处。
“你小心,这里有个深坑。”
温聆玉的动作顿止:“好险,差点就踩中了……李遇泽,你在坑里?”
我无奈地说:“是。”
空气静默了一瞬,温聆玉探着火把来看我,担忧道:“你受伤了吗?”
我更加无奈:“是。”
“我拉你上来。”说着,她向我伸出手。
但坑洞实在太深,她探着手我也抓不住,更何况她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拉得动我?
“你拉不动我。你先打水回去照顾他们,我没事。”
温聆玉咬唇,艰难地应了,我听到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打了水。
“李遇泽,你等着我们。等徐子戎好了,他就来拉你上来。”
我靠坐在坑底,冲她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四周很快又恢复了黑暗,只有一室泠泠水声与我作伴。山洞里温度很低,冲锋衣都不顶事,我忽然听到了“格格格”的声音,迟钝的脑子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我冷得直哆嗦、牙齿相撞的声音。
身体在极度寒冷的环境下,会不由自主地哆嗦,这是人体的自然保护机制。
我裹紧了冲锋衣,却不小心扯动了右腿的伤,顿时疼痛揪心,让我冷汗直冒。
太冷了,我实在太冷了,山洞里简直想要结冰,把一切都冻住。
还是睡一会儿吧,我模模糊糊又自欺欺人地想着,睡着了就不会那么冷了。
我蜷缩起身子,歪倒下来,闭着眼睛,意识很快就模糊起来。
恍恍惚惚之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孤零零的吊脚楼里。我坐在木床上,明亮如水的月光从小窗倾泻而入,在地板上映出一个清浅的影子。
山风也从窗口灌了进来,我拉着被子也无济于事,浑身冻得难受,从骨子里透出冰凉。
我起身去关窗,却忽然发现窗口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些黑色的虫!
它们成群结队,从窗口爬入,如黑色的浪潮,不计其数。
“啊!”
我吓得连连退步,腰身撞到墙壁,暗暗生痛。
那虫子从窗口涌入,整个屋子宛如不堪重负般地摇摇欲坠。
太可怕了,它们会吞噬我!
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我拔腿向着大门而去。一开大门,一张白皙的脸骤然闯入我眼中。
沈见青。
他静默地立在门口,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在夜色里黑沉沉的。一根银饰垂在他发间,衬着他面庞更加俊美妖冶。他盯着我,声如凤鸣却冰冷刺骨:“李遇泽,你要去哪里?”
那目光太可怕了,黑沉沉的,看不到瞳孔,像是某种失去理智的野兽。
我下意识要关门,可他却长臂一伸,挡住了大门。
后有黑虫,前有沈见青。
忽然,我腿上一痛!
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虫正狠狠地咬在我的右脚踝骨上,四足还扒着我的脚,用力地钻着。
“啊——”我痛得跌坐在地。
沈见青又上前一步,机械又冰冷地重复:“李遇泽,你要去哪里?”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像俯视一只虫子,紧紧逼问:“李遇泽,你要去哪里?”
“李遇泽,你要去哪里?”
“李遇泽。”
“李遇泽……”
“李遇泽!”
耳边的声音从冰冷转为关切,从近前转为遥远。我好像跌进了迷雾之中,四处摸索,艰难地顺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黑雾渐渐散去,一点遥远的红光越来越近,我奋力向着那一点光亮奔去,耳边的声音终于变得真切。
“李遇泽……”
“李遇泽,你快醒醒!”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双眼,四周火光耀耀,徐子戎、邱鹿和温聆玉在洞口看着我。
“你们都来了……”我坐起身,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动就眩晕不止。
“你没事吧?”温聆玉关切地问。“昨晚我没看清,你摔伤好重!”
我不想他们可怜我,逞强说:“还好,没有这么严重。”
邱鹿自责地说:“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你才会掉下去。”
我无奈地扶额,却不小心触到刚刚结痂的伤口,痛得我龇牙咧嘴:“你们别围观了,还是先拉我上来吧!”
徐子戎赶紧上前来伸手向我。我艰难地爬起来,右脚踮着,将将捉住他的手。
徐子戎双手一紧,用蛮力把我生生从坑里拔了出来。
“你还能走吗?”徐子戎皱着眉,“你的手好烫。”
我摇头:“应该是不能走了,我的踝骨断了。”
徐子戎架着我的胳膊扶着我往外走,我们来到洞口,原来外面已经大亮。我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眼睛的刺痛才缓和。
“你们别哭丧着脸啊,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我坐下,故作轻松地说,“你们两个的身体怎样了?”
温聆玉说:“和之前一样,天一亮烧就退了。”
“而且感觉很正常,没有任何不适。”徐子戎补充。
但邱鹿和徐子戎对视一眼,都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一次是巧合,两次就绝对不是了。
“那天的酒可能有问题。”我不是很确定,但眼下重要的是赶紧走出去,让他们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我们还是太大意了,那群生苗对我们没有善意。你们快点走吧,只有出去了才能找到生病的原因。”
温聆玉说:“你呢?”
我深吸一口气:“我现在不能跟着你们走了,我的腿这样,走不远不说,还是你们的负累。”
“不行!我们是一起来的,怎么可以抛下你先走?”温聆玉眼中盈然有泪。
邱鹿也说:“你是为了照顾我们才受伤的。”
“对啊,丢下你在这里,我们也太不是人了!”徐子戎说着,半蹲在我面前,“你上来,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看着他们,我心里忽然充满感动。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改变了最开始对于他们的看法,也发自内心地把他们三个当作了朋友。温聆玉虽然柔弱,但心思细腻;邱鹿大大咧咧,大方直爽;徐子戎健硕魁梧,为人也很仗义。
在这样危险的时候,他们从来不曾想过抛下我,这让我动容。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能够遇到这些朋友,我心里很满足。
“在林子里呆得越久越危险,我跟着你们只会拖慢你们的速度。”我勉强地笑着,不让自己显得很狼狈,“你们先出去,找到人来救援后再回来找我,这不比带着我要方便?而且你们两个的身体,我实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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