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聆玉说完这些,长舒了一口气。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刚强并不是男孩子的专用词,外表柔弱的女子也会拥有刚强的内心。
我终于在温聆玉身上,看到了这句话的实例。
温聆玉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如何得到,自己又该怎么做。
“小温,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我发自内心地说。
温聆玉耸耸肩,细声细气地微笑道:“是吗?其实这些我憋在心里好久了,今天终于说出来,好受多了。这些话,我也只能给你说啊。”
我们谈话间,便走到了历史学院门口。温聆玉与我轻声道了别,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迈着台阶,走进了学院的大门。
我在原地,见她披散的长发随着动作而轻灵地动,每一步都走得稳重而坚定。我忽然想起邱鹿曾经反复强调过的。
我们小玉可是历史系的系花!
这一刻,我才终于承认了这一句话——无关于外表,只关乎内心。
今年的天气与往年大有不同,这场雪下下停停,总是没有个尽头。大家对于雪的新鲜劲过去了,反倒开始思念起晴朗的天气来。
当雪完全停止的时候,今年也走到了尾声。
学校要放元旦节,大四的课程已经结课,为数不多的几门专业课也完成了期末考试,我们算是提前进入了放假状态。
“叮——叮——”
一大早手机就响个不停。
我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
与此同时,床头柜也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红红从床头放着的盆栽里挥动着四肢,爬了出来,攀到了我的手上。
最开始我是打算把红红安置在外面的,可每到晚上,它都会悄悄爬进我的屋子里。我卧室的门下有间隙,能挡得住人,却挡不住虫。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得在床头放了一盆矮草,晚上就把它安置在里面。
我拿过手机,竟然是张栩。
“喂?”
张栩风风火火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阿泽,听你声音,还没起床呢?”
我:“……什么事?”
“这不放假了吗,我想着我们班再搞个活动,然后大家就要回家去了。听说下个学期咱们专业没课,好多人要么找工作,要么准备考试,估计人也聚不太齐了。”
我清醒过来,一口答应:“好。”
没想到,四年的时光这么快,一转眼我们就要真正地各奔东西了。我之前寝室的四个人,都来自天南海北,只怕一别之后,就很难再有机会相聚。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天气寒冷的原因,红红越来越没有精神。但我每次出门,它都要缩进我衣袖里。
可能是个跟屁虫吧。
这次活动就定在学校小教室里,只是把人聚齐了做一些追忆过往的小游戏。我听张栩描述策划的时候就觉得无聊,但他也只是想要大家聚在一起的那种氛围罢了。
我们专业三十多个人,竟都很捧场地到齐。
张栩简单地做了一些开场白,然后说:“我们先来说一说,大家对于谁的初印象比较深刻。”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四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是我们所有人最宝贵的青春。有人收获了友谊,有人收获了爱情,大家都与自己周围的人笑闹在一处。
只是没有人提起我。
温聆玉说的是对的,我身处在人群中,却好像永远游离在人群外。
轮到张栩时,他说:“其实,我对我们班印象最深刻的人是李遇泽。”
我下意识凝神看他。
张栩说:“我进寝室第一个就是看到他,哎呀,小伙子真帅啊!我当时就想,我不会拉低咱们专业的平均颜值吧!”
众人哄笑起来。
氛围热闹起来,张栩得意极了,嘴巴一快,补充说:“谁能想到,这么帅个小伙居然说梦话呢!”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射到我身上,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
这时,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他说什么了!快八卦来听听!”
“就是,马上毕业了,圆姐妹们一个心愿吧!”
张栩脸上的笑意顿住。
他看向我,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该插科打诨结束这个话题。那模样看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又可怜又无助的。
我说了什么?无非是喊沈见青的名字。
如果是放在从前,我肯定是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众的。我清楚地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以平和的心态面对同性之间的情谊。如果我说出来,难免会招来一些其他的眼光。
可温聆玉的一番话让我想通了很多东西。我有时候就是太过在意他人的目光,却反而把自己困了起来。
我清了清嗓子,主动说:“我经常梦里在喊一个男孩子的名字,怎么了?”
“哇!”教室里就像是炸了锅。
我看到很多同学的眼睛里还闪着诡异的八卦的光。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我索性鼓起勇气,说:“我很喜欢他,梦见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吧。”
大家纷纷摇头,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张栩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模样看起来很蠢。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抬起手,遥遥地对我竖起来了大拇指。
可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把这些话坦诚地大方地说出来,是这种感受。
那些秘密积压在我的心底里太久了,久到都快要在我心脏里生根发芽,开出一朵苦涩的花来。
可现在,我把它们说出来,也并没有招来我曾经以为的非议。
或许也会有,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刻,我才敢真正地说,我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第69章 有所归处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父亲。
他一年到头泡在北边的实验室里,年底听说做出了什么实验成果,在学术界还算是小有影响力,所以才有心思回盐城。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敲开了面前的棕色大门。
我爸和他的助理小妻子在盐城的郊区买了栋别墅,都装修好了我才知道这件事。他的一切计划都似乎与我无关,不需要我知晓,更不需要我参与。甚至说,除了他给予了我姓氏,给了我半身骨血,我整个人都与他无关。
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看到我的瞬间愣了愣,然后回头叫道:“李教授,来客人了!”
紧接着是一阵拖鞋踢踏的声音,一个短发的女人走了过来,她脸上露出得体又疏离的微笑,眼角立刻出现几根细小的纹路:“呀,是小泽到了!快进来吧,外面儿冷。”
我看着她——我父亲李绍恒的娇妻兼得力助手王玉榕——第一眼就看到了她鼓起的像一个皮球的肚子。
她怀孕了。
王玉榕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换了拖鞋,走进这个我父亲的家。
我爸坐在沙发里,腿上摆了个电脑,正在研看着。他今年四十四,精力却好得很,正是壮年。
“爸。”我还是讷讷地喊了一声。
他这才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然后抬起眼睛。我爸看着我,皱起眉顿了顿,露出个不太欢喜的神情,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怎么和你妈长得越来越像了。”
我和王玉榕都听到了。
王玉榕明显僵硬了一瞬,扶着肚子在他旁边坐下,对我说:“小泽好不容易来一次,今晚在这里住下吧,我让谢阿姨把客房收拾出来。”
客房?
我客气地说:“不用了,我吃了饭就走,学校还有事,而且我也有家可以回。”
李绍恒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尴尬地在小沙发上坐下,谢阿姨给我递了一杯热水。
客厅里安静下来。正在这时,门铃忽然被按响。谢阿姨去开了门,我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李老哥,我可没有带什么遮手的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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