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的红灯强行停止了宋寻此时正到处乱撞的思维,他深吸一口气,最终丧气地坐在了路边空无一人的长椅上。
雨滴飘落,迷雾一样的水汽逐渐模糊了视线。夜里开始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大多数人并没有选择打伞。晚归的行人脚步匆匆,趁着没有下大的间隙赶紧回家。
冲动逐渐冷静下来后,宋寻又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愤怒其实并不是因为白景聿瞒着他让笑笑去送命,而更多的是一种自责和无处发泄的痛苦。
明明只差最后这一点,自己就能解开它的执念送它去轮回,到头来就差这最后一点……
最后一班地铁已经在十分钟之前停运了,宋寻靠在长椅上闭上眼,深深的挫败感压在他身上,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一次一次地败在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过中,如果说求而不得是一种磨砺的话,那他的修行未免太长了一些。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白景聿的呼入等待。
宋寻几度想接通却又没有按下接听键,最终电话呼入自动挂断,屏幕再一次暗下去。
宋寻在漆黑的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张憔悴的脸上写满了颓然。
另一边,连着三个电话没有接通的白景聿愤愤地挂断了电话。一肚子委屈和火没地方发泄,只能抬起腿重重踢了一脚花坛。
脚趾传来的剧痛让他险些在众人面前暴露面部的狰狞,不过迎面走来的邵东承让他硬生生把表情压了下去。
“许久不见,白警官。”邵东承端着他那一如既往挑不出毛病的教授架子道:“伤员都送走了,我看你不是特意在等我的吧?”
“……喔,没有,在等蔡队过来一起去看一下案子。”白景聿把手机揣回裤兜,强行平息情绪道:“今天谢谢邵老师赶过来一趟——对了,上面那只鬼魅收拾地怎么样了?”
“解决了。”邵东承手一摊,表现得很轻松。
白景聿点点头,却突然冷不丁道:“是魂飞魄散,还是老师用别的方法收了它的魂?”
听到这邵东承的笑凝固了一下,表情看起来不置可否,“怎么,你以前从来不过问我的手段。怎么今天突然感兴趣了?”
“只不过就是突然感兴趣了。”白景聿双手插兜,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邵老师你也看得到吧,今天来了两个引路鬼,其中一只带走了跟着我的那只小鬼。为此我同事刚才还跟我吵了一架……”
邵东承接话道:“同事?你可没什么同事敢跟你吵架的——你是说宋医生吧?”
白景聿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之前我在晏江人民医院开讲座的时候和他见过几面,他的导师钟建国和我很熟悉。”邵东承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意隐瞒着什么,这股子老谋深算的味儿在白景聿看来很是做作,就好像他正享受着掌握了某些信息却当着你的面故意不说出来一样。
白景聿其实很讨厌这样故作为人师表的态度,不过他就算心情不好也不敢怼他什么,毕竟对方是自己的老师。
然而邵东承并没有发现白景聿的不悦,他脸上堆着笑四下看了一眼,又疑惑道:“他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人呢?”
白景聿撇过头,朝院门的方向努了努嘴,“某些人怪我让小鬼灰飞烟灭,一气之下自己走了。”
“我听钟主任说,宋医生对鬼魂之说似乎很有自己的看法……”邵东承幽幽道:“我看你最近和他走得很近,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动是好事,不过也要懂得在需要收敛的时候适可而止,不是吗?”
白景聿明知故问,“老师你指哪方面?”
“当然提醒你交友谨慎,别什么人都拉来做朋友。”邵东承拍拍他的肩膀没好气道:“难不成我还能有别的意思?”
白景聿想了想,眉头一挑,然后非常叛逆地露出一个商务化的微笑,“老师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和他不是朋友。”
邵东承显然松了一口气。
白景聿:“我是想追他来着。”
邵东承:“…………???”
·
门吱嘎一声打开,日光灯亮起,摊满了一桌子的资料依次铺平。
“进来吧。”景江分局大队蔡栋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景聿点点头踏进去,就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在桌子底下隐蔽地翘了个二郎腿。把一脸懵逼的邵东承抛弃在身后这件事让他很暗爽,尤其是看到这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那副惊掉下巴的表情更是让他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感觉。
虽然他并没有留给对方提出任何疑问的时间,但是临走前从邵东承的眼神里来看,他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困惑和震撼。
那个表情就像吃了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老子只不过是出个柜,又不是出轨,至于在我面前恶心成那样吗?!
白景聿心里很郁闷,手中端起蔡栋递来的茶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喝了一口,结果嘴唇被烫得猛地一抖,杯子里的水晃出来直接在大腿根上留下了一滩水渍。
“你没事吧……怎么心不在焉的?”蔡栋递了一包纸巾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看来茶杯递过去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正常人绝对不会看都不看就往嘴里送的。
“哦,刚刚想事儿呢,出神了。”白景聿低头擦擦裤子,发现徒劳后干脆不去理会那摊位置奇妙仿佛尿裤子了的水痕,“不管了,老蔡你叫我来看什么,我们抓紧时间吧。”
蔡栋和白景聿年龄相仿,两人算是熟人,闻言蔡栋坐到他旁边,顺手从桌子上挑出一份分析报告,慢条斯理道:“这是护城河喷泉死者谭望的身份信息,陶阳东无意间发现他在半年前曾经联系过另一个案件中的死者,也就是年前荣美商场爆炸案中的被害人——郑东来。”
白景聿接过报告道:“半年前的通话记录?是怎么会想到要去查这一点的?”
“因为号码。”蔡栋道:“郑东来生前是个生意人,又持有荣美商场的股份,这类人很讲究口彩和吉利,所以他的手机号尾数是个非常醒目的‘888’。”
蔡栋递来另一份从移动营业厅拉出的通话清单,上面用红笔勾出了几个半年前某一段时间内某个频繁的号码,果然都是‘888’结尾的吉号。
“陶阳东让人去拉了一个季度的通话记录,偶然发现了这个号码。于是他把记录追溯到了半年前,发现他在这段时间内频繁和郑东来有过往来。”
白景聿蹙眉:“最后一次通话是什么时候?”
蔡栋指了指纸上某个方向道:“在这——年前最后一次通话是在12月中旬,在这之后不久就发生了荣美商场爆炸案。”
“荣美商场爆炸案并没有对外公开过死者的信息,不过既然他们很熟悉的话,谭望作为朋友或者是其他熟人的关系,应该在很短时间内就得知了郑东来的死讯。”白景聿合上资料,“那么郑东来的追悼会……”
“是的,他去了。”蔡栋非常严肃地点点头,“陶阳东曾经跟我说过你们市局正在跟踪的那个系列的连环杀人案,被害人都曾经同属医疗系统,所以他又去查证了郑东来追悼会当天的宾客名单。”
白景聿:“结果如何?”
“他还没查完,但是他刚才上救护车之前让我务必交到你手上。”蔡栋重新递来一份新的档案袋,在白景聿准备接手的那一瞬间蔡栋突然缩回一步道:“咱俩虽然熟,但是我可跟你说清楚啊……我是看在你的人在我这出事的份上,这个功劳我才打算不跟你抢的。”
“拿来吧你!”白景聿伸手一把抢过来,“老陶这个账我还没打算跟你算,你倒先跟我杠上了。老陶没事也就罢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跟上面交代。”
白景聿说着打开了档案袋,里面薄薄几张纸,看起来像是追悼会当天的宾客名单,还有几张监控上截下来的照片,看起来确实是刚开始着手调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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