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冬,逼仄阴暗的小屋里,两个孩子身着单衣,小屋的对角线里,还有一具腐烂到皮肉脱落的尸骨, 斑斑白骨从掉落的腐肉下苍白地浮现。
九岁的孩子蜷缩在墙角, 像是已经熟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顺从地爬了起来。
简沉一时间有些错乱。
他很确定, 那个九岁的孩子是十七年前的自己, 但这跨越十七年的记忆又好像太过遥远,以至于他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看着那个孩子起身。
九岁的他苍白着脸, 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镇定望向身边的少年, 轻声道:“阿夜,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会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被称作阿夜的少年抬起头,噙满泪水的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门口,传来中年男人的骂骂咧咧:“快出来,不要让我喊你第二遍!”
撬棍再次敲击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魔鬼!有本事你冲我来啊!”
“小沉,别去!”
屋里那个大一些的少年撕心裂肺般发出哀嚎,却只能被脚上的镣铐锁在原地。
少年的剑眉深深地拧着,仇视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中年人。
然而除了简沉回头瞥了他一眼外,并没有任何人在意一个被囚禁的少年。
简沉满脸麻木地跟着那个中年男人,在漆黑一片的地下室里一瘸一拐地穿行。
常年坐轮椅的腿肌肉萎缩,才学会行走没多久,动作里依然带着生涩和小心翼翼。
从夏天被绑架到现在入冬,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月,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当初盛夏的短袖,哪怕海沧的冬天向来温和,残破的衣衫也早就不能抵御地下室的低温了。
小孩露在外面的四肢满是血肉模糊的伤痕,最早的伤口已经结痂发黑,新的伤口叠加在上面,变成一道道猩红的隆起和不堪入目的溃烂。
小孩攥紧手心,紧咬着牙在心中默默祈祷:
警察快来吧。
快来救救我们。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中年男人近乎疯狂的呵斥:“快滚进去!”
一扇厚重的铁门打开,男人手持铁棍,看起来斯文的脸扭曲着,阴森可怖地站在门口,踢了九岁的简沉一脚。
小孩踉跄地跌进昏暗的屋内。
冰冷的解剖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墙边有干净的玻璃柜,里面是琳琅满目的药品。
如果这里不在地下、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或许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医学实验室一样。
小孩的所有麻木、镇定都在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化作齑粉,荡然无存。
彻骨的寒意笼罩着小孩,也笼罩着跨越十七年而来的简沉。
“躺上去。”中年男人冰冷地命令道。
“不,求你!不要!”那毕竟只是个孩子,不管多么坚强,面对这样的场景也只能颤抖着哀求,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支离破碎。
终于,男人失去了耐心般拎起小孩的头发,一把将瘦骨嶙峋的小孩扔在了坚硬的解剖台上。
改造过的锁链将小孩手脚生生桎梏在了解剖台上。
简沉听见自己窄小的胸腔发出急促的喘息,仿佛已经预知到即将发生什么般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臭小孩能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中年男人在工具台上选了一把榔头,双眼猩红,抡起榔头猛地砸下。
小孩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疯了般在解剖台上剧烈挣扎起来。
断裂的小臂传来刻骨铭心的疼痛,大脑被疼痛包裹,只剩下宇宙坍缩般的一片空白,过于剧烈的疼痛让他连齿间都咬出鲜血,又被吞咽带进嗓子,整个食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简沉恨不得在这短短几秒的回忆里回到现实。
然而无论大脑如何挣扎,他好像都被困在了这段回忆里一样,眼睁睁地听着男人谩骂:“你们就不该出生!”
“如果没有你。”中年男人俯身,贴在他耳边恶魔般低语,“你的妈妈就不会来这里,她就不会死,你是杀死她的凶手。”
简沉瞳孔紧缩,在钻心的疼痛中猛然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是你杀了我妈妈!”
“是吗?”男人举起刀片,深深刺进孩子指甲深处,癫狂般大笑,“看着她死在你眼前是什么感觉?她的血热吗?她就是为你而死的!”
“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生了你这个小废物。”膝盖传来噬骨般的疼痛,但汗水和泪水已经糊满了双眼,他甚至看不清男人在对自己做什么。
简沉一张嘴,就不断往外吐出混合着血沫的涎水,无意识地反复道:“不是的!是你杀了我妈妈!不是我!”
“她一定在后悔吧,为了一个不会走路、坐轮椅的废物去死。”男人终于离开了他的耳边,起身走到了墙边的药品柜前。
简沉侧过头,看着男人熟练地打开了冰柜,抽风机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深棕色的瓶子被男人从冰柜中拿了出来。
“乙/醚。”二十六岁的简沉认出了瓶子上缭乱的英文字母。
超过3%可以致人昏迷,10%有生命危险,频繁使用会导致神经系统受损。
其挥发物与空气混合会形成爆/炸/物,在明火高温下极易爆炸。
但九岁的简沉只知道,每当男人想要毒打他们的时候,为了让声音不穿透这间地下室,引起路人的怀疑,就会打开冰柜,用这瓶试剂将自己迷晕。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小孩在男人转身的瞬间想了很多。
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做好了决定——
今天是阿夜的生日,他要送阿夜一个礼物。
在男人握着瓶子靠近小孩口鼻的瞬间,小孩疯了般抬起头,用尽几乎所有力量,硬生生将瓶子撞了出去。
“哗啦——”
深棕色的玻璃砸落在解剖台上,碎裂声之后地下室里重归寂静,乙/醚瞬间在靠得极近的两人之间挥发。
做好心理准备的孩子屏住呼吸,听见男人破口咒骂:“你想死是不是,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男人陷入了昏迷,轰然倒地,而小孩也终于憋不住气,紧随其后合上了眼睛。
“简沉!”
霍无归的声音突然冲破所有屏障,穿过厚重的地下室墙壁和铁门,钻进简沉耳朵里。
腰间好像有一只坚硬如铁的手牢牢握着,灼热的温度不断提醒着他,梦境之外有真正的现实。
“阿夜!”
梦境和现实的撕扯中,简沉仿佛在过去和此刻的两极来回奔走,霍无归的声音和手掌的温度不断破开黑暗,将他拉回现实。
然而梦境深处,他好像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一样,简沉如同沉溺在漆黑的记忆长河中,不管身后狠狠将自己扥出水面的霍无归,竭尽全力朝着淤泥涌动的河底游去。
后来怎么了?
阿夜呢,阿夜到底是谁,那个叫阿夜的孩子,后来怎么了?
“简沉!快醒醒!”
黑暗褪去,简沉终于睁开眼,霍无归正紧紧揽着他的腰,把他扛在肩头,另一只手薅着余勤的领子,抬腿踹向余勤的背。
“快来人!”余勤已经将将跑到了诊所门边,声音划破小村宁静的清晨。
霍无归一掌劈上余勤后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顿时扑倒在地,带起一阵尘土。
简沉头痛欲裂地从霍无归背上下来,声音嘶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氟烷只是幌子,余勤在二楼释放七氟烷只是为了销毁证据。”霍无归三下五除二用余勤捆中药的麻绳将人捆住,看着简沉意味深长道,“你开门的瞬间他用乙/醚迷晕了你,简医生。”
简沉想起之前霍无归说他也是医生,脸色一黑,无声地别过头,躺平装死,任由霍无归嘲讽。
八年前公大教的那点格斗术,确实都还给老师了,他现在就是个医生,警察保护法医,天经地义怎么了。
他此刻还尚未从十七年前的记忆中彻底抽离,乙/醚放倒他和绑匪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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