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行到最后也没来。
即便过了冬至,天气也还在一天一天变冷。
何已知和符玉昆的棋局还在继续。
当棋盘上的交点填满2/3时,符玉昆拿到了他的留学签证,这意味着他能留在蓟京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但小符少完全不着急,仍然保持着一天不到十子的落子速度。
这时,何已知也察觉到对方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强留在家里,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撞见了符玉昆的爹——博影集团的董事长(或者CEO?他不是很理解这些称号)。
那天符玉昆出门不在家,顶着高耸而光滑颅顶的中年男人似乎是专为找他而来,一进门就横着眉毛说:“你就是带坏了我儿子的那个写剧本的小子。”
董事长具体说了什么何已知没有记住,大致意思就是:“你们这些玩物丧志的小屁孩,一天天沉迷于不切实际的东西。早晚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可惜的是他没有提出给多少钱让何已知远离自己的儿子。
等符玉昆回来,听说这件事,开心得不得了,不停地问剧作家他父亲生气的细节。
何已知这才明白他原来是成了小符少激怒父亲的工具——
一个带来不良影响的坏孩子。
符玉昆说他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老爹真的会专程跑过来骂人,为此对何已知感到抱歉,但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虽然我没办法反抗他的决定,但我总可以做点事情让他不高兴。”符玉昆说,他要在家里举办艺术沙龙。
“我要邀请各行各业的年轻艺术家到这里来,调琴、阅经,就像刘禹锡在《陋室铭》里写的那样。”
何已知指出他只是想搞一个叛逆坏孩子聚会,符玉昆严厉地否认了:“不,这是理想主义者互相交流的港湾。”
港湾,何已知心想,好的。
“那我们抓紧时间把祺下完吧,我不想打扰你们交流。”
符玉昆察觉他想离开的心思:“你可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我要以你的名义举办沙龙。”
“……我的名义?”
“对,只有这样才能吸引真正的艺术家,如果以我的名义,那只来招来一些趋炎附势、贪图名利的庸才。拜托了!这是我一直想干的事情。”
“我不确定你想让我做什么。”
“没什么,你只需要放松,做自己就好。而且认识新的人也有利于你走出失恋不是吗?我会按照你的喜好找人。就当帮我一个忙。”
何已知不知道如何回答。
符玉昆想做什么,打算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而且他也……并不在意。
他早已给自己的身体开了自动驾驶。
最后他只是看着小符少和他父亲一样高耸的脑门,提醒他,小心太忙会秃顶。
(本章完)
第144章 棋盘5
高个子的年轻人站不稳地靠在雁行身上,故意把他压在自己和滑冰场的护栏之间。
“如果你再用调情逃避练习,我就要用冰刀踢你的屁股。”雁行冷冷道。
年轻人微笑着,委屈地说:“你只是想碰我的屁股,不需要找这么复杂的理由。”
“你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我不是。”何已知没有丝毫畏惧,更深地压向他,“我救了你的命,还记得吗?那天在酒吧的天台,是我把你拉下来的。”
“当然记得,”雁行翻了个白眼,“然后你缠了我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零十七天,”年轻人更正他,“直到你成为我的男朋友。”
“无论如何,今天你必须学会滑行。找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当男朋友已经足够丢脸了,要是被鱼诵雪看到你连蹬冰都不会,要笑话死我。”
何已知哭丧着脸:“我会死在这里的,你知道我的平衡性几乎为零。”
雁行无动于衷地笑着,享受看他受苦。
他爱上雁行时,他爱上的是那个伪装出来的虚假的他。
这件事可怕的点在于,他知道符玉昆真的能找到。
但他随即意识到,如果不说清楚,符玉昆可能真的会放眼全城为他寻找一个年轻的、残疾的、热爱文学戏剧、喜欢同性的男孩。
如果要评选世界上最让人痛恨的事情,被骗一定是其中之一。
“这和长相没有关系。”
何已知生气地俯下`身去亲吻他,被半途阻止。
在他看来,被这些人包围的符玉昆,和他第一次在司徒渺电影的开机仪式见到的,被渴望出头和攀附的娱乐圈男女包围的符玉昆,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何已知非常清楚:雁行,他的男朋友,是个骗子。
雁行整个人就是一个骗局。
“哦……”符玉昆愣住了,眼神逐渐转变为怜悯,“那你是因为什么喜欢他?”
何已知看出了其中浑浊的部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从小符少把人带来时容光焕发的样子,何已知知道这是至今为止他最满意的一位人选。
雁行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坏笑着将他推开,张开纤长的手臂,像一只燕子一样滑走。
可是当何已知看着监控里的雁行,他找不到这些该有的情绪——
剧作家停下来,整理额前的头发,压低声音:“我喜欢雁行,不是因为他残疾。”
何已知倚着吧台,长叹一声:“我真的……”
而青年在原地摔倒,从梦中醒来。
而欺骗,恰恰相反,会让你对这个人的厌恶比本来就知道他是坏人更多。
“不,等你能用冰刀追上我再说。”
这比斯德哥尔摩更严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一个人持续地伤害你,然后偶尔展现出一点好处,就让你觉得他是好的。
那么,何已知到底在留恋他什么呢?
符玉昆好像铁了心要让他“走出失恋”,不停地想把一些人介绍给他。
所以在那个人消失以后,他的爱也应该随之消失,不是吗?
“可是你只看到了他的长相!”
他只是为他表现出来的不同的一面感到新奇,甚至还想看更多。
符玉昆的艺术沙龙,正如何已知所想,是一群游手好闲人士消遣时间的无聊聚会。
何已知叹了口气,一只手烦躁地穿过头发。
只是那时的符玉昆清楚地知道那些人看中的是他的钱和家世,而此时的他暂时失去了那种洞察力,沉浸在与和他父亲那样只看得见利益的商人“不同”的人交往所带来的反叛的快乐之中。
他没法替符玉昆决定他想要的——考虑到他的现状,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沉浸于虚假的快乐呢?
而且退一步说,他也很开心小符少找到新的对象去谈论理想、抱负,炫耀自己的品味和深刻的思想,让何已知得以从他无休止的吹嘘中得到解放。
“你可能是,只是你不知道。”或者不想承认——符玉昆游移的眼神泄露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怀疑。
小符少瞪着眼睛:“你不会真的恋残吧?”
何已知摆了摆手,想直接转身离开。
但这也带来了新的麻烦。
“我不会半途而废的,告诉我你不喜欢他哪里?眼睛、鼻子、脸颊的痣还是身高?”
哪怕是最执迷的笨蛋,等到了警察走进家里告诉他和你网恋的对象是诈骗犯的时候,都会幡然醒悟地捂紧钱包,没有留恋地把聊天软件里的“爱人”删除——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假的。
现在他看剧作家的目光充满了匪夷所思,仿佛他是一个艰涩的难题。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当他第四次在聚会中途拒绝小符少带来的,在国外知名大学攻读戏剧艺术的漂亮男孩之后,符玉昆在吧台前堵住想要溜回房间的长发青年,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酒精顺着嗓子流下,一路灼烧到胃里,何已知不习惯地咳嗽两声,耸了耸肩,“他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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