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后退,萧意拉住他的手。
“要去哪里?”
江声:“我——”
萧意的手往上握着江声的肩膀,很慢地摩挲两下。
“要离开吗?”他的脸上挂着点微笑,声音很和缓,“我可以放你走。”
江声迟疑地抬起头,对上青年温和的眉眼。眼角泪痣坠在那里,于是在温和中添了些忧郁。
江声:“你有这么好心?”
“你是这样想我的吗?”萧意表情带着淡淡的无奈,“好让我难过啊,阿声。”
江声木着脸看他。
装,你再装。
“你和江声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沈暮洵垂眸笑了声,乱发遮着他的眉眼,深邃的黑眸中几乎带起些星星点点紊乱又尖锐的笑意。
他的心在空荡中泛着回响。
胸腔中鼓噪着很多噪音很多情绪,如同带毒的荆棘刺麻痹他的神经。沈暮洵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竭力冷静,但又几乎是带着一种刻薄、一种快意、一种胜利感看向楚熄,他掀着眼皮,耳旁的红宝石耳钉闪亮。
“是,他是陪你去看了校庆。是,你们或许一起待了好几个小时,可是那又怎样?”
江声最后选择的人依然是他。
读出他的未尽之意,楚熄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什么东西?
江声不过就是和他玩玩而已,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也敢当真。
偏偏他不能说。
他一开口,就仿佛坐实了什么。
【打起来啊!怎么不打起来!过过嘴瘾就够了吗打起来!】
【不懂,什么意思,为什么沈暮洵说了个半拉楚熄就不接话了?】
【有什么不能在镜头面前说的我请问……我们高贵的vip听听墙角怎么了?!】
沈暮洵回过头,萧意的手也顺势从江声的肩膀上移开。
就是这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江声愣了下,抬起头就看到楚熄靠在墙边,手臂抱着胳膊,“你来这里干什么?”
脚步声渐渐近了,江声往前走了一步正准备张嘴,身后有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把他所有声音都堵了回去。
而后清瘦但有力手臂钳住他的腰,几乎把他当一个假人抱住,轻飘飘地运走了。
地上铺着地毯,脚步声都不那么明显。
似乎起了争执,细微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紊乱。
然后江声听到楚漆的声音。很冷硬,他很少听到楚漆这样的语气,也许因为楚漆再生气的时候都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
“这句话是我该问你,你刚刚在和谁说话,站在这里是为了挡着谁?”
楚熄没有往后看,只是懒散道:“自言自语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另外,我出来逛逛都不行?”
楚漆开门见山:“江声在哪里。”
楚熄挑起眉毛,笑眯眯的表情因为不带笑意的眼睛而显出冰冷的乖戾,“你没看好他是你的事,跑来质问我是怀疑我,还是怀疑他?”
“你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楚漆深邃的眸子眯起,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两个人都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关门的声音。
楚熄回过头看了一眼,转头看到楚漆要往前,一脚踹在墙上挡住他的去路,“怎么能算挑拨呢,建议而已。你应该给他更多的信任和空间。你知道的,一个人占有欲如果太强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楚漆眉头拧起,侧脸绷紧,扯了下唇角。
他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按着楚熄的肩膀把他用力往旁边推去,越过他就往后走。
不是吧。
真的急了?
楚熄似乎感觉到有些快意。扯着嘴角想笑,却又觉得很讽刺。
他跟上去,一把拉着楚漆的胳膊拽下来,“这么大的声音,你觉得会是江声吗?如果他只有一个人,现在不就下来和你打招呼了?”
他说,“所以只有两种情况不是吗,第一,他不想跟你走,宁愿躲起来。第二,有个谁‘不小心’地把门关上,故意发出动静吸引你的注意?无论是哪种可能,你都找不到他,不明白吗?”
楚漆停下脚步,深邃的绿眸锋利至极,像是被擦拭干净的剑刃。
他伸手掰掉楚熄的手指,黑衬衫下的躯体宽阔结实,裸露的手从手指到尺骨都充满爆发力。
“别让我发现他是被你藏起来的。”他说,“他说去散步,他说只用半小时。”
楚熄看着他,眼眸半眯起来,声音轻快,“所以呢。”
“所以他如果因为你违背和我的约定,我无法接受。”
空气寂静地停滞两秒。
一瞬间楚熄以为自己听到了很多声音,风声,引擎声,酒瓶碎掉的脆响。但回过神,他还站在楚漆的对面。
楚熄笑起来,“天啊,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接受不了吗?”
他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绿色的虹膜中一点漆黑收缩,如同飞蝇般颤动着。
“那你以为,是谁让他违背和我的约定的。”
他伸手关掉了收音麦。
楚漆愣神一秒,也跟着关掉。
【?!什么约定,看得好好的不要让我看默剧我求你们了!】
【唇语大师在哪里速速请上来,我要看兄弟相争,我要看!啊啊啊!】
楚熄越是在冰冷地质问,嘴角的笑意就咧得越大。
“你以为他那天晚上看着你的时候,想的是你吗?你如果看一眼他的手机,就会发现他最后一条是给我发的消息。”他咬字用力,“现在你说你接受不了?谁来考虑我当时能不能接受?”
这些字眼早早在楚熄心里重复千遍万遍,本来他该麻木了才对。可是真是离奇,这些言语脱口而出的瞬间,好像有尖刻的凿子用力钉入他的骨头,把他自以为是的强硬都砸得稀巴烂。
他的呼吸变得轻,因为他几乎感到一阵虚幻的痛意,头疼起来,喉道都变得狭窄,呼吸声更大了些。
楚漆定定看着他,比起楚熄,他有着更强烈的骨骼感,面部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望而却步的寒冽。
从小到大接受着精英教育,被人称为正人君子的楚漆,在面对楚熄的质问时候,在面对楚熄和江声那一线火苗般虚妄的可能的时候,不得不去直面自己的虚伪和疯狂。
他对楚熄难道没有一点点的愧疚吗?
“抱歉。”沉默很久,他艰涩地说,“我说过了,当时我不知道。”
但如果问他有没有后悔过?
答案就在江声真心话的回答里。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发生那场意外,我按部就班地对你告白,你会答应我吗?
……
楚漆感觉到胸腔的皮肤被撕扯开。
他的肌理血肉好像都赤裸裸地袒露着,他不得不为之感到痛苦,和暴露的危险、茫然、惶恐。
楚漆紧闭了一下眼,顶光的影子把他的面孔雕刻出一种带着狼狈的英俊。
……没有比那更好的机会。
从前没有,那之后也没有再出现。
楚熄只是看着他,一张脸上带着细小的伤痕。握着扶手的手用力,手背上青筋跳动着。许久,他喉咙里才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要我说没关系吗?”
“别装了。”他说,“小心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你根本不把我当个玩意儿,对我说句抱歉,是不是够你在心里呕半辈子。你这么高高在上高贵非凡,怎么能低下头对你看不起的人说抱歉呢?”
“知道我为什么在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插手吗。”
他看了楚漆一眼。
“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手段低劣又卑鄙,是吧。是,我自己都承认,我就是这么一个烂透了的人。”他说,“但至少这上面,我比你高尚不是吗?”
这当然是——
假的。
楚熄这辈子没有哪一点和高尚这两个字沾边。他没那么强的道德感,为爱当三他没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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