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人心口空落落的,有些发痒。
今天拍摄的戏份是艾萨克进监狱亟待审判,审判人是米修斯。
一场艾萨克背叛的兄弟阋墙戏码,节奏很快,甚至有一场具备危险性的爆破戏。他们这才来到远离市区的这一片荒地烂尾楼。
剧情的前情是米修斯的身份已经被质疑了无数次,他必须要杀死艾萨克证明自己永远忠于教会。而艾萨克的身份揭露,疯子杀手怎么会有真感情,哪怕对自己的亲弟弟也一直在利用、套话、挖取情报。米修斯还在犹豫是否要对他开枪的时候,就已经是艾萨克的机会。
破败的烂尾楼上,道具师已经简单搭建起偌大的西式带有教会风格的审判庭,往上能够看到华丽穹顶泛着蓝光,透出星空的颜色,那是米修斯把压在地面上看到的景象。
紧跟着是脚步声。
数不清的枪口抵着米修斯,让他不能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咔哒——”
是枪上膛的声音。
面前有人半跪下来,黑色的作战服别着许多弹匣,然后温热的枪口用力抵住了米修斯的额头,用力,将他往后攘,迫使他抬起头。
从背后扭住他的人力气太大了,大到米修斯毫无挣扎的余地,脸色愈发苍白起来。他银色整洁的头发黏在脸颊,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枪口,“艾萨克。”
艾萨克的脸上又添了新的伤口。是可怖的爆裂伤,到现在都没有好。这张可怖的脸在米修斯看来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陌生。
“你的良心和怜悯又给你添了大麻烦。”枪管发烫,使劲点在米修斯的额头,“愚蠢的弟弟。”
米修斯皱眉。
清冷无瑕的一张脸,和艾萨克截然不同。
黑色长发的清瘦男人握着枪管往下滑,轻浮地顺着米修斯的脸颊顶起他的下巴。
被人从后扭着身体的米修斯只能无力地抬起头,银色的长发垂落在地面。
“猜猜你的老东家现在会怎么评价我?”
“一个可怖的杀人狂魔,一个丧失人性的疯子,一个不稳定性极强的社会毒瘤,而这样的人,偏偏还是一个危险的幕后杀人组织的高管。他们会畏惧我,会向我求饶——而你——”
米修斯接上他的话。
“而我,还在赌你还有良心,赌你还在乎那么多年以前的仇怨,赌你还在乎我?”
艾萨克笑了声,沙哑的声音震颤,咳嗽了两下。
在他的黑色枪管下,弟弟那张让无数人憧憬仰慕的脸上蹭着灰尘,狼狈却又高傲,冷淡地注视着他。
“艾萨克,你总喜欢称呼我为‘血缘至亲’,你不知道这四个字在我看来有多么可笑。你我之间唯一的维系只是——”
艾萨克的枪管抵住他的嘴唇,强行制止米修斯继续说他不愿意听下去的话,又用枪管挑起米修斯的银发勾到耳后。
这是一个危险至极的动作。
毕竟随时都可能走火。
米修斯一声不吭,额角已经有了些细密的汗珠。
黑色长发的高挑男人一手撑着膝盖阴沉地笑起来,认真地看着他。
“我一直觉得,你的怜悯是一种软肋。但今天是个好机会,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教你。”
偌大的审判庭被艾萨克的人包围得水泄不通,所有教会行政人员的血把地毯浸透。
米修斯被枪口抵着太阳穴,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财团侵蚀下,教会藏污纳垢,他们当然不是绝对的无辜。尤其是审判庭这种地方,金钱、权利是比正义和公平更深入人心的主色调。这在过往的剧情中早有铺垫。
可注视着这一切,米修斯依然无法平静地接受。
属于审判庭的监视器闪烁红光,记录着猩红的一切。
“够了!”
他冷声说。
“不够。”
艾萨克回答。
明明是艾萨克胜利的局面——可当教会的白袍尽数染上鲜血,紧随其后的就是艾萨克引导的,铺天盖地的爆破戏份。
是数不清的惨叫,断壁残垣砸落在地上发出碰撞声,硝烟和飞尘扑到米修斯的鼻端。
戏外的工作人员下意识慌乱奔跑,走了几步才想起是在拍戏,紧跟着就灵光一闪。
“啊!”
艾萨克开局的所谓背叛,实际上完全是和米修斯共同商议的结果!
他比米修斯狠辣得多,所以在场除了他和米修斯,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个活口留下。
但至少——拿上膛的枪发热的枪管,硬生生地逼迫弟弟看自己昔日同僚死在面前,绝非两人一开始商定好的发展。
叽叽喳喳的议论围绕在顾清晖的耳边。
“不过好难想象啊,不是说最后的结局是两个人隐姓埋名幸福生活吗,现在这样子闹得这么大,总感觉要回到这个结局是很困难的事情啊……”
“尤其是艾萨克!”
“没错,啊啊啊虽然他和我宝的对戏每次都真的带感死了,特别是那几个拿枪贴着神官大人的下巴往上抬的镜头,我都不敢想网上有多会嗑!!但是撇开这个不谈,这个人设就是很难善终啊,不太符合价值观吧?”
按照原计划,他们会在最后的监控下表演淋漓尽致的一场对抗戏码,作为米修斯忠于教会的铺垫。
所以米修斯没有半点迟疑,利落地夺过枪对艾萨克连开好几枪,避开要害。
艾萨克踉跄着往后倒,黑色斗篷都被鲜血浸润,他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用力按住手臂的伤口,长嘶一声又笑起来。
“不能少打几枪吗?我也是会疼的。”
“我说过,你真的该涨涨教训。”
米修斯在巨大的风沙里呛咳起来。
银色长发在棕色的砂砾暴风中流淌,湛蓝的眼眸在望向一旁的血水时震颤,他转过头轻声开口,“难道折磨我会让你觉得愉快,难道我必须走上你的道路,变成你这样的人,才能算是你的弟弟?”
“不要这样了……艾萨克,我不喜欢这样。”米修斯问,“你玩够了没有。”
轰动不绝的爆炸中,艾萨克已经感受到失温的冰冷开始侵袭他的身体,声音几不可闻,“不够。”
他在笑。
“我亲爱的弟弟,我的一切都会留给你。”
江声的手十分突兀地,被冰冷的手死死握住。
审判庭的监控器只剩下最后一盏,红色的光芒穿透烟雾照到米修斯的肩膀,能够看清他死死抵着艾萨克胸口的枪管。
艾萨克死死盯着他,在咳声中轻笑起来。
“我的罪恶,我的权利,我没有过完的余生都留给你。你现在可以踩着我走到更高的地方去了!恭喜你!”
江声从来没有这么沉浸到一场戏里过,也几乎没有这样畏惧过——这并不是他剧本上写的一切。
在他的剧本里,米修斯和艾萨克演完足够欺骗审判庭的一切就已经收手。
“最后一盏监控会为你佐证。是你浴血厮杀,具备最顽强的精神和坚定的决心,是你杀了最罪大恶极的反派,我身上的人命都会变成你的勋章!你讨厌我吗,恶心我吗?没关系,你总要利用我的——现在你终于可以完整地树立自己的威严,夺取教皇的权柄,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了。我教过你很多,但这些,应该不用我教你了。”
江声:“等等——”
艾萨克黑色的睫毛在风沙里蒙上一层尘土,他冰冷的手和江声紧紧牵着,用力抵住自己的胸口,有些冷汗。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
“砰——”
粘稠温热的液体,伴随着让人耳鸣的剧烈枪声,竟然像是真的洞穿江明潮的躯体,溅到江声的脸颊。
他听到嗡鸣声钻入耳孔,把大脑挤压空白,感觉到可怕的热意从眼眶涌动。他没有低头去看艾萨克在他怀里的死状,却感觉到一股力度晃动砸到他的胸口,把他软弱地往后击,然后那力度又落到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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