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咖啡?”
黎青问。
陆遗星:“白开水。”
身体里这个新项目远比想象中更难,比他接手过的任何项目都难。
他越发频繁地干呕,什么都吃不下去。
向来精力旺盛,习惯了连轴转十几小时。如今仍是行程多得停不下来,却总想打盹。
慈善拍卖会的会前仪式漫长又无聊,他胃空得绞痛,却毫无胃口。茶歇处奶油散发着油腻的甜味,腻人的感觉从喉间袭来,极力忍着,才不至于失态。
他喝了口白水,勉强冲淡了那种感觉。
拍卖会开始了,陆遗星在二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不起精神。他对展品不感兴趣,过来只是例行捐款,还有生意上的应酬往来。
楼下喊价声起伏,伴随着不时的落锤声。
陆遗星捻了颗话梅干送到嘴里,慢慢吃完,又捻了一颗。
贺嚣在楼下,视线不时移过去,看他吃得这么专注,也从面前碟子里捻了颗。刚放进嘴里就眉头皱起,差点吐出来。
怎么这么酸?
陆遗星面无表情地吃东西。
只有贺嚣喊价时,才加点筹码,享受这种压他一头的感觉。
吃了几颗酸话梅,开始饿了。
但只想吃肉,那种大块的肉。
他有些诧异,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他在饮食方面一向自律,数年如一日的健身餐,甚少有口腹之欲,馋这个词跟他扯不上关系。
如今想起肉串,眼里都冒着一根根肉串。
想起以前上自习时,贺嚣翘课去买烧烤,故意在他面前晃,拉他同流合污,差点被罚站。
记忆里味道已经很遥远了,只记得是那种撒了辣椒和孜然的大肉块——
胃里是空的,偏偏结束后还有人过来敬酒:“陆老身体还好?”
陆遗星接过。
那人举高率先喝了口。
陆遗星进退两难,一双手伸到他面前,拿走那杯酒。贺嚣声音在旁边响起,替他回了酒:“陆老身体很硬朗,好久不见。”
他俩聊了会儿,相谈甚欢,约好下次老地方见。
待人走后,陆遗星眼神狐疑。
贺嚣凑到他耳边:“其实我没见过他。”
“……”
陆遗星冷静遮住腹部。
乖,别学。
贺嚣视线往下:“胃疼?”
陆遗星往后退了一步:“不疼。”
“那你捂着肚子干什么,”
贺嚣笑,凑过去,“藏什么宝贝了?”
第10章 馋
他只是开个玩笑,陆遗星反应却很大,脚下又退了半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桌角快要抵住他的腰,贺嚣拉了一把,把他拉到怀里。
陆遗星僵住。
贺嚣胳膊环着他的腰,离腹部只有半寸。
他只需稍微收紧,就会发现腹部隐藏着的秘密。
他手再往下一点,就会察觉到腹部很小的凸起,在这具消瘦的身体上显得突兀,察觉到这具身体因为戒备在微微发抖——
这个高傲尊贵的天之骄子,腹腔里孕育了一个生命。
他此时只消勾勾唇轻描淡写几句,他这位从不肯低头“宿敌”的所有伪装和骄傲都能溃不成军。
“要磕到了。”
贺嚣将他往前拉了拉,松开手。
陆遗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贺嚣哪知道他心里的大起大落,懒懒道:“好无聊啊。”
陆遗星:“无聊就找一些有趣的事情做。”
“你要一起吗?”
贺嚣来了兴致。
陆遗星拒绝。
贺嚣继续:“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就在附近,带你过去。”
陆遗星再次拒绝,并和他保持距离。
贺嚣:“我们从侧门偷偷溜出去,不会被注意到。”
……
陆遗星跟他来到人少的地方,才反应过来。
我在干什么?
我竟然跟着贺嚣鬼混?
还翘了接下来的会议。
他不敢相信地站在原地。
贺嚣低声道:“猫着腰,别被发现。”
陆遗星弯了弯腰。
贺嚣笑出声。
陆遗星:“……”
再信贺嚣他就是傻子。
他甩开贺嚣,大步往前走。
贺嚣追上去:“你走那么快知道侧门在哪儿么?”
陆遗星:“不用你管。”
贺嚣乐哉哉跟在他身后:“太好了,陆遗星要带我做坏事了。”
陆遗星脚步一顿:“你声音低点。”
贺嚣:“又没别人。”
陆遗星:“……”
他不打算告诉贺嚣小……胚胎的事。
贺嚣跟自己抢怎么办?
谁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人恶劣惯了。
身后有人拿着手电筒照过来:“谁在那儿?有证件吗?”
贺嚣皱眉:“不好。”
陆遗星抿了抿唇,静观其变。
贺嚣:“你留下,掩护我。”
陆遗星:“?”
陆遗星甩开他,快步往前走。
手腕被捉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带着往另一边。
他们从偏门的工作人员通道跑出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陆遗星今天出门特意挑了定制休闲西装,如今材质极好的衣角被风吹起,领带飘得不伦不类,额发也乱了。
他停下来,心跳如鼓,头发垂落在眉间,衬得瞳眸乌黑漂亮。
贺嚣在旁边笑。
头顶是风,风间枝叶繁茂。
陆遗星心脏乱跳,喘着气,浑身细胞叫嚣着痛快。
太痛快了。
连日的不爽沉闷一扫而光。
不用嗅宴会厅甜腻反胃的气味,面对无聊的应酬,头疼该怎么躲酒——
他心情舒畅,侧头,对上贺嚣的脸,表情一滞。
他竟然跟着贺嚣鬼混!
贺嚣看着他的表情,笑出声:“陆遗星,你这种爽了后骂别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我什么时候——”
陆遗星顿住。
贺嚣不知也想到什么,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前面有片海。”
是片不大的海,没有商业化的痕迹,只是沙滩上有个招牌五颜六色的小酒馆。
月光下沙滩雪白,浪花卷着碎石贝壳冲到岸边又退回去,只有海浪声轻轻按压着耳膜。
贺嚣躺在沙滩上:“真的很难相信大家放在这么好的地方不待混迹在乌烟瘴气的金钱交易场所。”
他侧头,陆遗星还在很矜贵地叠西装外套,勾唇,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也不知道会不会叠,折腾了会儿,把那叠东西轻轻放在石头上。
他又很讲究地挽起袖口,抬手解开衬衫最上头两颗扣子,扭头看到贺嚣躺在地上,怒道:“贺嚣你怎么随地大小躺!”
贺嚣慢悠悠:“你管得着吗?”
陆遗星气得不轻。
贺嚣席地而躺没关系,但是影响他的胎教。
他自认为是一个极注重教养的人,腹中崽儿大概率继承了他这一优良品质是个乖崽儿,金贵,情趣高雅,富有教养。
贺嚣枕着胳膊:“我有些诗兴大发。”
陆遗星压了压嘴角:“闭嘴。”
他尊贵地坐在贺嚣旁边。
贺嚣提议:“躺下来?”
陆遗星拒绝。
贺嚣起身,把外套脱了垫他身下:“好了吧。”
陆遗星这才躺在他旁边,半屈着腿,睁眼便是蔚蓝的天。
海也是蔚蓝的,他看呆了,海风一吹,大脑就空了,所有汇率利润图表符号都被吹散。
脑边只有来自大自然的白噪音。
无比惬意——
不过还是想吃烧烤。
他屈着腿,尽量不沾上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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