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不用我多赘述,你也能明白报志愿的事有多重要。游阳家里的情况呢,作为老师我心里是清楚的,这三年来每一次家长会,都只有他是自己一个人,从来没有家长来给他开会。你平时工作肯定很忙,不过在这关键时刻,是不是还是要多花一些时间在孩子身上呢?有些话老师问不出来,只能靠家长。游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是有原因的。家长耐下心来多劝劝他,问问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咱们作为大人,就是要在这种人生的十字路口引导他,不让他走歪路。高考不仅仅只是游阳一个人的事,学校和家长都要共同努力,共同出力,决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觉得呢?”
走出办公室,席冲往走廊看了一眼,没有人影,游阳不知去哪了。
他在原定站定几秒,刚要转身,从不远处的墙后就钻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低声说:“我在这里。”
席冲转身看着他,莫名其妙,脑子里想的是七年前的画面。那时他满身狼藉在楼下等游阳回来,游阳也是这样躲起来,只探出一颗脑袋,不敢靠近他。
当时游阳是以为他把他忘了,现在呢?
走过去,席冲看着躲在墙后的游阳,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换夏季校服了?”
游阳不和他对视,嘟囔着说:“都换多久了。”
“开家长会怎么不和我说?”
游阳垂着眼,捏了捏手指,无所谓地说:“来开家长会也是听老师夸我,我又没有缺点,没必要来。”
席冲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抱住游阳,感受他身上的温度,低声问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游阳没动,脸贴在席冲怀中,闷声说:“没有。”
“那你报的什么狗屁志愿?”
游阳沉默了,和在班主任面前一样,试图通过缄口不言蒙混过去。
“我看看,”席冲低下头,去捉游阳的右手,拿起来在眼前看了看,“是不是换手了,不然怎么一下退步这么多,要考本地的大学。”
游阳被他逗笑,嘴角扬起,可很快笑意又淡去。
“手感还是一样的,怎么回事,考不了状元了吗?”席冲问。
游阳回嘴:“你不是说不考也行吗?”
“那也不能考得上偏不考吧。”
游阳看着席冲,抿了抿嘴,似乎在心中下什么很大的决定,长呼了一口气,慢慢说:“哥,我不让你为难,去清华北大其实也行。”
“想好了?”
“嗯,”游阳不知在说服谁,“不就是离得远点吗,我可以每周都回来。每周回不来,也还有暑假和寒假……”
他强撑着笑了下,用轻松的口吻说:“我不知道班主任会给你打电话,早知道会让你来,我就改口了。我就是一时脑子抽了,你别骂我,我这就回去跟班主任说。”
席冲拽住他。
游阳低头看自己被席冲攥住的手,动了动指尖,似乎有些懊恼:“白让你跑一趟了,你这么忙。”
“越说越没谱,”席冲把他拉到面前,看着他的脸,“什么时候用你这么懂事了?你该去哪儿读书就去哪儿,北京也行,上海或南京也行,你喜欢哪个就读哪个,我有说过我不跟你去吗?店里的事差不多都交接好了,以后我就不管了,没盘给别人,招了更专业的人来管理,以后等着每年年底的分红就行,和冬哥一样。”
说着他顿了一下:“对不起,哥没提前跟你说。”
应该早点跟游阳说的,但他忙忘了。他只顾着挣钱,完全忘记了游阳的家人只有他。
整整六年,他竟然一次都没参加过家长会,每次游阳都是孤零零坐在一边看着别的同学都有家长来吗?
游阳没说话,脸紧紧绷着。
席冲放轻了声音:“不相信?”
“不是,我就是觉得不用这样。”怕席冲不信,游阳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哥,我都这么大了,还不能自己去上大学吗?”
“游阳。”席冲叫他的名字。
“……嗯。”
“一开始我挣钱就是要养你,现在怎么可能为了挣钱把你丢一边。”席冲拍了拍他的脸,对他笑了下,问他:“我养得好不好?”
游阳直愣愣看着席冲,眼眶倏然变红,没有任何预兆地流出眼泪。他抿着嘴,执拗地像变回害怕被席冲忘记的小孩,似乎下一句就要开始质问席冲‘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席冲抬手帮他擦眼泪:“你哭什么?”
游阳也不想哭,可眼泪自己流出来,他没办法。
他按住席冲的手,尽力想笑一个给席冲看,但最后只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哥,我又当你的大麻烦了。”顿了顿,憋不回去的泪珠又掉下来,他红着眼角慢吞吞说:“对不起哦,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游阳的眼泪太多了,席冲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游阳的泪腺好似不会枯竭一样,从小哭到大,哭起来永远都是一个样,通红的眼眶、豆大的泪珠和挂着眼泪的睫毛。
以前看到他哭,席冲心中总会很烦躁,只想着随便做点什么让他赶紧不要哭了。现在也一样,希望游阳不要再哭。
可又有哪里不一样了,他的胸口闷得像喘不过来气,仿佛游阳落下来的泪全堆积在他心中,将他的心脏堵得水泄不通,除了游阳自己,谁也进不去。
他抬手擦去游阳脸上的泪痕,强压住心中跃跃欲试的异样,又似乎压不住了。他的呼吸空了一秒,停了停才对游阳说:“别说傻话,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游阳红着眼眶看他。
“你是老天爷送我的礼物。”
第63章
高考如期而至。
对比中考时的疏忽,这次席冲和项维冬不论天大的事都要先放一放,从几天前就全部注意力放在游阳身上,生怕宝贵的高三生哪里不舒服了。
就连院子里的小白一天都被教育三遍,让它乖乖陪游阳玩,不许顶撞游阳,不许瞎喊,不许乱咬。三个不许,小白每一个都‘咩’一声当做应允,每一个都没做到。
它甚至在高考前三天把游阳写满重点的笔记本吃了,被发现的时候,嘴巴还在咀嚼,一双大大的黑眼珠无辜瞪着项维冬,让项维冬差点当场晕厥。
之后项维冬举着大勺势要把小白炖汤,小白撒欢绕着院子疾跑,游阳跟在后面拦怒气冲冲的项维冬,席冲蹲在屋檐下边吃西瓜边看热闹。
总之一阵鸡飞狗跳后,高考来了。
游阳轻装上阵,连个书包都没背,抓着几根笔和准考证就进考场了。走进校门前,回头对两位哥哥挥了挥手,露出大大笑容。
他表现得轻松,紧张的人反而成了项维冬。站在校外项维冬连手指甲都快咬光了,站站不住,蹲蹲不下,不停来回走来走去,还要抽空骂一下丝毫不见紧张的席冲:“你就一点不担心游阳?”
“担心什么,”席冲往后挪了挪,躲进树荫下,“考成什么样他不都还是游阳。”
“你倒清高,你知道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差多少奖金吗?算了,跟你个文盲说不着,学都没上过几年的人懂什么。”
游阳考了几天,项维冬的神经就跟着紧绷了几天,直到最后一门考完,听到游阳说:“考得还行,感觉挺简单的。”他才长松一口气,哈哈大笑两声,随即立刻正色,对游阳说:
“你可别骗我啊,横幅我都定好了,就等着出分后挂在大门口,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废品站出了个了不得的状元。哎,席冲,你给那几家店也定上横幅,到时候给所有客人全场八折!”
晚饭相当丰盛,为了庆祝游阳顺利结束高考,也为了犒劳他这三年的苦学,更为了恭喜他终于结束高中生涯,项维冬特地拿出自己珍藏的白酒。
据说这瓶酒是他出生之前,父母以为怀的是女孩而埋的女儿红。后来他出生,父母发现怀中婴儿是个带把的,就又把酒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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