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37)
听到唐缈的声音他才惊醒过来,立即回想了一下刚才几人的对话,轻咳两声,问:“那我呢?我为什么会蛊毒发作?”
唐缈没办法解释,只好把责任推回来:“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呵呵。”淳于扬表现得相当敷衍,相当掩饰。
“总之,等我再养精蓄锐几分钟,积攒力气去关闭机关,然后你们就自由了。”唐缈顿了一顿,说,“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其余人等他继续。
“第一,放弃寻找钥匙不是姥姥的意思,是我私自做主,所以你们要走赶紧走,以后再也不要来了,让她们一老两小平静地生活下去。以后如果有缘,请把钥匙还回来。”
没人搭腔,因为说话了就有偷钥匙的嫌疑。
“第二,告诉我那是什么钥匙。”唐缈望向离离,“你知道对吧?”
离离果然没犹豫:“肯定是宝库大门的钥匙!”
“什么宝库?”
“你们唐家有个宝库。”
“在哪儿?”
离离说:“如果没被你关上这几天,我应该已经找到了,推测距离江边栈道不远。”
唐缈一怔,因为当天他就是在栈道上发现了吐血昏迷的姥姥。老太太深夜不在家睡觉,而跑到江边去,难道真因为那边是藏宝之地?
“是你偷的钥匙吗?”唐缈问离离。
离离嗤的一笑:“别放你娘的屁了,我真没偷!”
“宝库里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我上回就说过了,但你不信啊,宝库里有金银财宝呗!”
唐缈这次还是不信。
以常识判断即可——唐家占着这么大的宅基地依然是破落户,姥姥种地为生,唐好、唐画还是孩子,家里能凑齐五元人民币的现金就不错了,枉论金银财宝。
“哪来的金银财宝?”
离离不笑了,瞪起眼睛说:“你对自己家里的事情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老实告诉你吧,你们家有一吨黄金!”
“啊?多少?”
“一吨!!”
唐缈扑哧一笑。
“落榜生,我敢笑我?!”离离顿时暴跳如雷。她原本就不是个耐心的人,加上被限制了几天自由,脾气就更差了。
唐缈说:“实在对不起,我见过的黄金都是以克为单位!”
“哈哈哈哈!”他笑着转眼看别人,以为其他人都跟他一样觉得离离所言很荒谬,没想到他们非但不笑,还都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淳于扬45度角俯视地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其实还在回想昨晚的所作所为,以及唐缈的嘴唇破了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司徒湖山45度角仰视房梁,微微点头。
周纳德继续茫然,这次仿佛是真茫然。
唐缈环视良久,问司徒湖山:“表舅爷,你点头干嘛?”
司徒湖山说:“一吨黄金可能都低估了,因为唐家向来不爱露财。”
唐缈忍不住又笑起来,说:“别闹了。”
“爱信不信!”离离怒道。
“那么一吨黄金是多少钱?”唐缈首先想有个概念。
离离粗鲁又简洁地说:“反正就是他妈的很多钱!”
淳于扬终于回到的现实,默认自己也知道黄金的事,抬起脸说:“黄金金价通常和美元挂钩,今年的金价正巧我听过一耳朵,大致在每盎司在320美元。盎司是西方的重量单位,1盎司差不多等于28.3克,所以一吨黄金大约……四舍五入35274盎司,你可以算一下值多少钱。”
“多少?”唐缈已经被变来换去的重量单位绕糊涂了。
淳于扬帮他算了:“四舍五入,1129万美元。”
“……”唐缈问,“你再说一遍?”
“一千多万美元。”
“一、一千多万美元是多少?”唐缈问。
离离叫道:“落榜生,你傻啦?”
唐缈说:“我在厂里的编制还没转正,就是一普通合同工,我一个月工资才24元人民币,我怎么知道一千万美元到底是多少?”
“美国工人的平均工资大约在一年一万美元。”淳于扬说,“已经足以养活全家老小以及一条狗。”
所以一个美国工人不吃不喝不养一家老小和狗,过一千年差不多就能攒上一吨黄金。
唐缈倒吸一口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淳于扬等了片刻,问:“你怎么了?”
唐缈说:“我在想,如果我有一千多万美元,得先给我妈买一台大彩电!”
司徒湖山说:“记得也给姥姥买一台,这可是她的钱!”
唐缈问:“但黄金这事儿是假的吧?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对不对?”
听到唐缈的问题, 其余人——除了周纳德依旧装作事不关己——都围笑起来:“呵呵呵呵。”
离离尖厉地说:“骗你?犯得着嘛我!我千里迢迢从东南亚赶过来, 为了偷偷入关花了多少力气,就为了跟你这落榜生开玩笑?”
司徒湖山叹道:“唐缈,都到了这份上, 大家都快一起死逑了, 还费心劳力编什么谎话?你们唐家的的确确有黄金。”
“证据呢?”唐缈问。
“你祖师爷——唐竹仪他亲口说的!”司徒湖山说。.
“跟你说的?”
“呃,不是。”司徒湖山居然挺老实,“是我爹。”
“你还有爹?”唐缈惊问。
司徒湖山火冒三丈:“你小子又想吐血了吗?我没爹难道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吗?我是唐竹仪的表弟, 我爹是他的姑父,我妈就是你们唐家的小姐!”
“唐竹仪亲口对你爹说, 唐家藏着一吨黄金?”唐缈问。
司徒湖山刚想回答,突然想起了什么, 叫道:“哎对啊,唐竹仪这话只对我爹一个人悄悄说过,你们几个是怎么知道的?”
见无人接口,他语气凶狠地单独问淳于扬:“你小子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淳于扬白了他一眼。大家都知道淳于扬擅长翻白眼, 这一眼真是翻得银装素裹, 冰雪精神。“从我祖父那里。”
“什么?淳于烈!老烈怎么知道?”
“问你自己。”
司徒湖山一蹦三尺:“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老烈?!”
淳于扬冷笑:“那几年你在苏州扫厕所, 我爷爷被打倒了也在扫厕所,你们两个牛鬼蛇神成天厮混, 你自己喝多了就把这事儿当吹牛说出来了,你忘了么?”
司徒湖山没忘,所以他立即不跳了,挠头说:“呃,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我嘱咐过他不要告诉别人啊。”
淳于扬说:“除了我祖父,你还告诉了同样落难的专|政对象画家王老、陈老,书法家宋老、大学教授肖教授,以及中学校长徐校长。”
“……”司徒湖山强调,“我都叮嘱他们不要说出去了!”
“他们倒是都没怎么说出去,有三个人还早早地死了。”淳于扬说,“但你这事儿就不能算秘密了吧,对不对?”
“呃……”司徒湖山说,“对。”
唐缈感慨:“表舅爷,您这张嘴缝起来也不冤呀。”
司徒湖山又跳,说:“除了他们没有了!我怎么会把唐家的秘密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呐?”
淳于扬说:“还有沧浪区公园弄堂口修鞋的马师傅,街道酒瓶盖厂看大门的张师傅,废品收购站的陈师傅,区政府食堂的王阿姨等等,这些人现在还活着,你可以找他们对质,好在他们背后都喊你‘疯子’,没人信你罢了。我祖父说你好喝酒但不胜酒力,一旦喝高了,肚子里什么话都藏不住。”
……
“你们聊,我先走了。”司徒湖山说。
淳于扬冷笑:“放心吧,除了我祖父,怕是没人把这话当真,绝大多数人连在重庆有个神秘且古老的唐家都不信。”
唐缈问他:“那你爷爷淳于烈怎么就信了?”
淳于扬很深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却轻描淡写:“老人家天真烂漫,说什么他都信,否则也不会备受磨难。”
司徒湖山叹了口气说:“老烈是生不逢时,但这百年来,读书人有几个是生逢其时呢?唐竹仪就逢时了吗?我也逢时了吗?唉!”
唐缈问:“所以真的有宝库?”
司徒湖山点头。
“宝库里有一吨黄金?”
“至少一吨。”司徒湖山说。
“说不定是唐竹仪在骗你们啊!”唐缈给出另一种可能。
司徒湖山摇头:“你说这种话就是折辱祖宗了,唐竹仪是个品性极好的人,况且他是在一个很严重的情况下吐露此事,所以绝不会是谎话。”
唐缈埋头想了片刻,突然问离离:“那你也是从淳于扬爷爷那里听说的?”
离离说关你屁事。
唐缈又问周纳德:“你怎么知道唐家有黄金的?”
周纳德连忙摆手说:“我不知道哇,我是第一次听说!哇呀好震惊,颠覆人生观和世界观!”
司徒湖山啐了一口,淳于扬斜起眼睛,离离毫不客气地怒斥:“你他妈还装蒜呢?”
周纳德说我没装蒜啊,我很受冲击啊,我是真真真不知道哇,你们看我诚恳的眼神!
唐缈深深地吸了口气,问:“所以你们四个都是为黄金而来的?”
离离说:“没错!”
但司徒湖山和淳于扬立即否定,一个说是为了探亲,另一个说陪你回娘家,周纳德则继续维持懵懂无知的模样:“我是来走访群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