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77)
“让我妹妹走。”
“好吧,让她坐江轮去南京。”
唐缈叹息:“那……钥匙该怎么找?”
听到他终于从无比颓丧的情绪中走出来一些,开始考虑眼下的问题,淳于扬隐隐地松了一口气,柔声说:“我的挎包上还挂着一把钥匙,如果他们两小时之后问起来,我就把那个交出去。”
唐缈的眼珠子动了动,问:“……什么?”
淳于扬说:“就像前些天在上面唐宅时你控制我们一样,要交出一个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除了作假,还有别的选择吗?”
“……”
唐缈双手撑着他的手臂挣脱开,不慎碰到了伤处,痛得一皱眉。
“别乱动。”淳于扬警告。
唐缈悚然说:“你开玩笑吧淳于扬?那把钥匙一看就不是唐家的东西呀,那上面还有拼音字母的商标!”
淳于扬说:“没错,那是我家的大门钥匙。但除了离离,谁也没见过姥姥的钥匙,只要她一口咬定我这把是真的,就算石井也没有证据反驳。”
“那怎么行?”
淳于扬说:“我觉得行。”
唐缈急急地说:“要不我们凭空造一把怎样?你去找找附近没有铜片,或是铁皮也行,只要有一把硬剪刀、一把老虎钳就能拗出钥匙来,我会弄的,我在厂里学过的,两个小时足够了!石井哪能知道中国古代的钥匙是什么样子,我弄个最花哨的给他!”
淳于扬笑了笑说:“是么?那你好本事啊。”
“我们去找工具,真的,我可以的!”
淳于扬分析说:“关键不是钥匙,而是黄金。石井得到钥匙之后,下一步就会逼问黄金的地点,你知道吗?你也一样不知道,所以钥匙的真假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只能寄希望于离离运气好,在我想出应对办法之前,能够多保留几根手指头。”
“那不行的,不能这样对她。”唐缈说,“快想办法……”
淳于扬问:“手腕还疼吗?”
“疼。”唐缈老实地说。
“先处理你的伤,然后再想办法吧。”淳于扬说着便来抓他的腕子。
唐缈连忙退缩:“算了算了,不要不要。”
“有现成的。”淳于扬说。
唐缈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起身走了几步,弯下腰从周纳德那摔得稀烂的尸体上撕下了一件衣裳,并且抽出了死人的皮带和鞋带。
“淳于扬,你……”
淳于扬冲他招手:“来,我给你固定一下手腕,防止二次伤害。”
唐缈还是躲,被淳于扬一把抓住:“想残疾么?”
“……”唐缈只能看着他将周纳德那件略微沾了点儿血迹的汗衫撕成布条,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再用鞋带绑牢固定。
他觉得有点儿恶心,不但恶心这件衣服,更恶心衣服的那死透了的主人,他不明白为什么淳于扬反而表现得若无其事?
“你洁癖好了呀?”他问。
“没有。”
“没有你怎么……?”
淳于扬勾唇一笑:“跟你在一起,哪还记得什么洁癖?”
“……”唐缈问,“你在骂人么……哎哟哎哟哎哟哎哟,轻点儿!”
“不要躲!”
“不要把周纳德的臭皮带挂在我的脖子上!”
淳于扬于是扔开周纳德的皮带,抽出自己腰间的那条,扣好搭扣后强行挂在唐缈的脖子上,将他的手臂弯折,塞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力度却很温柔。
“……”唐缈说,“一会儿你裤子掉了不要怪我。”
“不怪你。”淳于扬叹气。
想起了周纳德,唐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早些把他弄死就好了!”
淳于扬说:“不说这个了,他已经死了。奇怪,为什么周纳德之前还活蹦乱跳,上了洞却突然死了?”
唐缈说:“蜘蛛。”
“嗯?”
唐缈说:“那些妖面蛛不是坏东西,是姥姥放出来救我们的,因为我们喝了山脚下池子里的毒水,而蛛网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能够解毒,周纳德唯一逃过蜘蛛攻击的人。或者反过来说,蜘蛛是故意不攻击他,让他去死的。”
淳于扬问:“你怎么知道?”
唐缈勉强一笑:“我通天彻地啊。”
淳于扬垂头也笑:“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你家祖先冥冥之中有灵,不肯放过他。”
包扎完毕,唐缈望着自己高高吊起的手腕,叹气说:“唉,挨石井打这件事在我的人生中排名吃亏第二。”
“第一是什么?”淳于扬问。
唐缈笑道:“第一是你烫我的脚底心,我以后会报复的。”
淳于扬也笑了:“随时恭候。”
他考虑片刻,说:“对了,周纳德说他的枪是在山那一侧的房子里找到的,我们得想办法回去,或者回上方山洞的控制室也行,那里也有许多枪。有了枪支弹药,我们才能和石井硬碰硬。”
唐缈说:“回不去。咱们刚才试过了,下山并不是按照‘逢弯左拐’的走法,那样走会迷路。”
“再试一遍,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淳于扬说着,四下里寻找自己的绿色军挎,幸好那包没被石井发现,还好好地丢在棺材后面。
他捡起包检查一番,苦笑说:“险些把你家姥姥弄撒了。”
他背上军挎,正要打起手电寻路,忽然听到唐缈颇为凄凉地问:“我家里的人都特别奇怪是吧?活着时怪模怪样,死了也不改初衷。”
淳于扬于是略微弯腰,将胳膊递到他面前。
“怎么了?”
“扶你。”
“扶我干什么?”
“因为你们唐家矜贵。”
“……”唐缈问,“鼻青眼肿的矜贵?”
由于淳于扬坚持要扶,唐缈只好将剩下的那只好手搭在他胳膊上。肌肤接触,一方指尖冰凉,另一方却散发温热,双方都微微一抖。
淳于扬稳定了一下心神,笑道:“你手指甲还是黑的。”
唐缈蜷起手指看了看,抬头长叹:“没办法啊!”
“现在想通原因没有?”
唐缈摇头,又点头,说:“反正是姥姥留下的蛊虫,就当它是遗传病,多想也没意思,照单全收吧!”
两人后来均不说话,走也走得缓慢,一步一步,注意四周,提防脚下,却不知为什么心跳却渐渐快起来,气息也有些紊乱。
唐缈只觉得对方皮肤上传来的热力源源不断,到了甚至有些灼人的地步,只好把手放下,说:“你走前面。”
淳于扬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
又走了十多分钟, 淳于扬终于承认还是把唐家的阵法想简单了, 他和唐缈已然下不去这座小山,无论怎么走,最终还是原地转圈。
不能往下, 便只能往上了。
两人合打着一只手电, 掉头向山上走,过了那个提示直行的棺材后,再度右拐, 谨慎前行。
四周湿气浓重,白雾弥漫, 明明是一座洞中小丘陵,却走出了青霭连空数重山的感觉。脚下小路曲折蜿蜒, 有绕圈,有折返,最后不知会通往何处。
淳于扬说:“还有一件事更麻烦。”
“哪件事?”唐缈问。
“如果你家没有黄金,该怎么搪塞石井。”
唐缈停住脚步:“表舅爷不是信誓旦旦说有么?我说没有, 他还生了很大的气。”
“这就是麻烦所在。”因前方有一条沟壑, 淳于扬再次伸手扶他, “你那表舅爷个性放诞,嗜好喝酒, 喜欢吹牛,历经人生波折后反倒更加不靠谱,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呢?”
唐缈说:“他不是听前任家主唐竹仪说的吗?”
淳于扬笑了笑:“你记错了,唐竹仪是说给他父亲听的, 他知道此事也是通过转述。所以你看,这个消息已经从好几个人的口中流转过了,话传两次就会变了样,删繁就简也就罢了,怕的是添油加醋。”
见唐缈不说话,他补充:“不过现在看来,周纳德之前的确不知道关于黄金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兴冲冲地跑去告诉石井,他来唐家是另有所图。”
“图什么?”
淳于扬摇头:“不知道。”
他见唐缈走路不稳,便问:“怎么了?哪里疼?”
唐缈挑眉:“我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东西,当然走着走着就会往旁边偏喽。”
淳于扬苦笑,又说了句:“对不起。”
唐缈说:“你哪来那么多对不起?不许再说了,再说不如赔钱!”
淳于扬点头:“好。”
唐缈笑起来:“有趣有趣,我挨了死洋鬼子的打,你的脾气倒变好了?不如你帮我变本加厉地打回来?”
“好。”
唐缈闻言抖了一抖:“快……快走吧,你脾气好得不正常。”
前方有一条长沟,把小山丘生生劈成两半;长沟上横跨一条铁索桥,仅有一米多宽,四五米长,与其说是桥,还不如说是架玩具。
为了方便行走,铁索桥面上铺着木板,年代久了有些朽烂,踩上去咯吱作响,显得很不牢靠。
两人站在桥上往下看,只觉得深壑深不见底,也不知通向哪里。喀斯特溶洞的内部向来地形奇诡,云贵川渝有好些溶洞直到几十年后依旧是人类未曾涉足的处|女地。
过了铁索桥继续往前,淳于扬边走边说:“石井现在逼问我们是想要两样东西,一是钥匙,二是黄金宝库。你仔细回想看,在咱们所有人当中,分别是谁第一个说出这两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