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73)
唐缈刚想说话,离离却一脸鄙夷地跑了,结果此时路边棺材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头,将她吓得放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她原本胆子挺大,可惜几天来饱受挫折,人也不由自主变得战战兢兢。
淳于扬听到动静飞快地抢到她跟前,看了一眼说:“自己吓自己?”
从棺材里骤然出现的哪里是什么人头,分明是一块圆形指示牌,大概是离离跑动时踩到了某个机关,让那东西弹了出来。
指示牌上写着再简洁明了不过的四个字——“前方直行”,意思就是说前面那个弯道不要右拐了,免得跑偏。
唐缈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被离离吓的)说:“哎呀,我们刚才第一次经过这里时,是不是走错路了?”
淳于扬说:“好像是。”
幸亏为了替司徒湖山寻找棺材,他们往回走了一段,否则仍旧按照“逢弯右拐”的法则前进,说不定又会被围困在阵法中,走到精疲力竭也脱不了身。
说到精疲力竭,几个人确实也累了,便席地而坐,短暂休息。在食物短缺的时候,疲劳就更加难以恢复,因此越坐越饿,越坐越瘫软,连动弹一下手指都不太愿意。
“还是要尽快出去的,”淳于扬劝说,“都起来吧。”
道理都懂,但人毕竟不是神仙,哪可能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赶路呢?赶路也就罢了,偏还要担惊受怕。
离离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得找我的铁棍,用来当根拐杖也好啊!”
听她再次提起铁棍,唐缈便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左臂。在升降梯底部的时候,他被离离一棍子敲得几乎骨折,现在过去了几个小时,绝大部分疼痛已经缓解了。
他心中窃喜,觉得自己这副身体还挺争气,捞起袖子来看,只见刚才挨了打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道淤青,但是按上去依然酸痛。
他将伤处给淳于扬看,还没来得及得意,后者眼神一闪,突然用指甲在他胳膊上划了一下。
唐缈飞快的缩回胳膊,惊问:“你干嘛?”
淳于扬说,你自己看。
那一道指甲痕划得颇为用力,唐缈皮肤上先是出现了白印,随后泛红杠起,半天不能消下去。
唐缈有些恼火:“你弄我干嘛?”
淳于扬却一脸纳闷,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反而……不是同一种东西么?”
“你说什么?”唐缈问。
淳于扬想了想,正要说话,忽然唐画扯了扯他的衣角,指着上方洞顶。
淳于扬问她:“画儿,怎么了?”
唐画说:“有鬼。”
唐画那个“鬼”字才说了一半, 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正上方的洞顶被炸开了一个口子,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灰土稀里哗啦地坠落铺洒下来。万幸的是洞顶比较高,四个人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躲得及时, 脑袋上都只挨了几下小石子的攻击。
碎石坠落直接切断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电力传输,所有的照明灯光在洞顶爆炸发生后齐齐熄灭,上方那间几十年历史的控制室终于失去了对此处的控制, 黑暗无情地降临。
洞顶上被炸出的口子直径较小,由于离得远, 从唐缈等人的角度看很不清晰,但今天偏偏是农历十五月圆, 一束苍白的月光透过洞口照在下方的棺材上,就仿佛追光灯一般,骇人而诡异。
“都别动,别出声。”淳于扬小声吩咐。
四个人迅速闪在棺材背后, 紧紧盯着那个洞口, 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 等到洞中尘埃落定,寂静无声, 一颗圆圆的头便出现在了洞口,随后是脖子、肩膀和上身。
——那人是趴着的。唐缈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毛骨悚然。
原以为对方会有什么特别举动,没想到那人突然往前一扑, 整个人径直栽了下来,从四五十米开外的高处重重砸在棺材边的空地上,头落地时砰然一声,还弹了一弹,激起许多细小灰尘。
唐缈和离离为了不发出尖叫而猛地捂住了嘴,被淳于扬一左一右迅速拉开,掩护在身后。唐缈又抱起唐画,紧紧搂在怀中。
从高处坠落的人已经摔成了一滩烂泥,全身上下估计都没有一根完整的骨头,内脏成了浆,死得透透的。
离离眼睛尖,在把那声几乎到了喉咙口的尖叫咽下去后,急促地说:“是周纳德!”
淳于扬也看见了,因此把身边几个人都压得更低了些。
周纳德一个多小时前枪杀了司徒湖山,得意洋洋地说已经完成了任务,然后被同伴用登山绳拉上地面去了,为什么现在又跑来跳洞自杀?到底什么情况?
洞口又出现了人影,这次是三个。
他们鼓捣了几分钟,然后一个接一个,从容不迫地绳降下来,落在周纳德的尸体旁,与他们同时落地的还有许多工具装备,比如绳子以及照明,看起来准备得很充分。
淳于扬等人紧紧贴着棺材,露出小半个脑袋偷看,生怕让对方发现。可惜来人带着雪亮的头灯,目光所及处视线清晰,而且是冲着他们来的,为首的那个刚一落地便说:“唐缈先生,麻烦出来见个面好吗?”
唐缈突然被点了名,吓得脸色一白,被淳于扬按住肩膀,示意别怕。
耳边传来好几把枪内子弹同时上膛的声音,清脆又惊心。
唐缈和淳于扬对视,心下都在哀叹:就知道来者不善,这下又要任人摆布了。
“唐缈先生,我知道你在这里,请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向你请教。”对方重复。
唐缈一怔,突然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对方一定和周纳德有关系,而他身上还带着周纳德那块定位手表,早知道扔了多好,虽然洞穴只有这么点儿大,他们早晚能找来。
淳于扬轻声说:“我去,你们暂时都别动。”
唐缈一把拉住他:“别……”
“没事。”淳于扬说。
他站了起来,很平淡地问:“什么事?”
对方问:“你是唐缈?”
淳于扬说:“嗯。”
对方夸张地摇头:“不,你不是,你是淳于扬先生。久闻不如一见,你果然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呢!”
这样的当面称赞实在是太轻浮、太做作,让淳于扬恶心得一皱眉。
“找我有什么事?”他不着痕迹地把对方提问的焦点拉到自己身上。
对方说:“哦哦,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们互相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对方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中等身材,长相扁平,看上去十分普通,但他说话的腔调有些奇怪,该重音的时候轻音,该平舌的时候卷舌,遣词造句还算流畅。
淳于扬说:“我好像不记得谁向我引荐过你。”
“那没有关系,”男子朝他伸出右手,“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听了这句话,离离伏在唐缈耳边几乎无声地说:这是个日本人。
唐缈用口型问:你怎么知道?
离离说:你不看日本连续剧的?《血疑》看过吗?《追捕》也不看?日本人见面的时候都说——请多多指教。
那男子也许听到了他们说话,也许早知道他们的存在,把脑袋掉转过来说:“还有几位朋友呢,不都出来见个面吗?”
唐缈不动,离离也不动,两个人都紧紧抓着唐画,也不让她动。
那男子叹了口气:“哎呀,真麻烦呢,没想到你们都这么害羞啊!”
“把他们请出来吧。”他对身后站立的两人说,
那两人其中之一相当高大,带着高加索人特有的体貌特征;另外一人则矮小精瘦,从面相上看应该是东南亚人种。这些大约就是周纳德口中的“帮手”了吧,他曾说过自己有个国际化团队,居然没有夸大其词。
被将近两米高的洋人拿枪指着脑袋,任谁也不可能再继续躲下去,唐缈和离离高举着双手,从棺材后面钻了出来。唐画作为附赠品,也被像只小鸡仔一般拎起,按到唐缈身前,哆哆嗦嗦地抱住了他的腰。
“你们好呀,很高兴认识你们。”为首的男子彬彬有礼地说。
回答他的是冷场。
“这真是个特殊的地方,不是吗?多么壮观的地下宫殿呐,简直是奇迹,你们中国的古人果真很了不起啊!”
“哇哦!”他指着山上那些飞檐走角的房子说,“太漂亮了!太珍贵了!请问那些屋檐上雕刻的是什么瑞兽呢?”
见没人说话,他冷笑:“请问你们当中有人不是哑巴吗?”
淳于扬便说:“那不是瑞兽,是猫头鹰,在中国古人眼中是个颇为晦气。”
男子点头:“哦,原来如此,原来不是瑞兽啊。不过我还是喜欢这个地方,我会把它炸掉的。”
什么?
男子说:“搬不回去的东西,我一般会选择把它毁灭掉,这样就没有另外的人再能占有它了。喜欢的东西被别人亵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是吗?”
神经病,离离骂了一句。
她骂人的声音极低,几乎是在嗓子眼里咕哝了一下,但还是被那个男人听见了,或许是看见的。
于是他望向离离,眼神不怀好意。
唐缈立即挡在离离身前,淳于扬见势不对,也上前半步挡住唐缈。
“亲爱的小姐,你似乎不大同意我的看法?”那人说。
唐缈搡了一下离离,让她别乱说话。
可离离生性泼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偏要怼回去:“我们中国人说破家值万贯,一根扫帚都不能乱扔,更何况一座山!”
对方哈哈一笑说:“哎,小姐,你这个观点倒和某个人不谋而合。”
离离问:“谁?”
男人朝地上周纳德尸体努了努嘴:“和他。”
离离立即不说话了。和唐缈一样,到现在她也没能鼓起勇气去看周纳德那具几乎稀烂的尸体,仿佛只要多看一眼,巨大的恐惧就让人再也站不起来。连淳于扬都在刻意忽略地上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