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95)
男人的嗓门略微小了点儿:“妮妮你吓死我了!为什么洞里突然爆炸了?!我我我这就下来!!”
小田有些不耐烦:“别吵!别下来!”
淳于扬仰头喊:“田姐夫!”
那男人立即接口:“啊!扬扬!你没事吧?”
“……”唐缈又问,“扬扬?”
那男人非常关切:“妮妮!扬扬!你们都没事吧?!!”
“别说话了!!”淳于扬和小田同时咆哮。
“……”唐缈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看着扬扬和妮妮煞有介事地警戒。
他不能调戏妮妮,只好踮起脚尖对着扬扬的耳后吹了一口气,扬扬抖了一下回头,脸上的羞耻之色还未退尽。
“扬扬。”唐缈憋着笑,学着姐夫的口音和语气问,“乖,你没事吧?”
“……”
淳于扬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到胸前,在他头顶嘶哑地说:“我死不了!回去收拾你!”
听到这个“死”字,唐缈的心又沉了下去,一脸沮丧地推开他。
淳于扬不解,只听对方说:“你可别死。”
“嗯?”
唐缈说:“你体内不是有蛊吗?我们回去就解决这个问题,现在的医学水平和1937年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就算给你全身换血也行,反正不会让你死!我妈有个同学在省人民医院手术室当护士长,比一般的小医生说话还管用,我回了南京就去找她,第一时间安排你住院!”
见淳于扬不回答,他追问:“行不行啊?扬扬?”
“别喊我扬扬。”淳于扬羞愤道。
几分钟后,第三次爆|炸在较近处发生,借着火光他们看见铁索桥面上铺着的木板飞上了半空。石井居然在桥上安放炸|药,必定是想截断他们的退路。小桥虽然袖珍,但底下的沟壑也有两米多宽,以唐好和小田现在的情况,绝对跳不过去。
唐缈再次被淳于扬扑倒在地,余波阵阵中,头顶上的姐夫撕心裂肺地喊着妮妮快上来,从原来的绳子上来!
小田灰头土脸:“过不去了!桥断了!!”
唐好从身后跌跌撞撞赶到,抓住淳于扬的手臂喊:“跟我走!!”
淳于扬问:“去哪儿?!”
“出口!!!”
唐缈急了:“唐好别跑!小心那边还有炸|弹!!”
“出口就在铁索桥下面!”唐好叫道,“没关系的,我感觉两次爆炸之间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差!!!”
小姑娘执意要跑,唐缈追上去拦阻,只听她又仰头喊:“田姐夫!田姐夫!!!你快划船去江上接我们!!!”
“啊————?”姐夫问,“哪里有船————?”
“江边有!!一定要接!!不然我们会被水流卷走的!!!”
唐好埋头往前,唐缈跟着跑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返身往回冲,与背着小田的淳于扬擦肩而过。
“你去哪儿?!”淳于扬问。
“你们先走!我马上来!”
“我跟你去!”
“不用,你在这里等,我去拿装虫的大搪瓷缸!”
“虫都死了,还要它干嘛?”
唐缈从淳于扬头上摘下头灯,说借我用一下,然后说:“姥姥说这是唐家的圣地圣山,不能把虫留在那里!尤其是这种她最恨最恨的、害死了唐竹仪的虫!”
那边的唐好已经在拼命招手:“快来快来!!!”
她手边虽然没有照明,但铁索桥上的剩余的木板在爆|炸之后熊熊燃烧,火光耀眼。
淳于扬一咬牙,决定先把小田送过去。幸好唐缈回来得很快,随着他的跑动,那只搪瓷茶缸盖子咔咔作响。
四人向着铁索桥跑去,那桥已经塌了半边,火焰笼罩,好在出路位于桥的这一侧。
崖壁上挂着一条铁梯,径直垂下,通往黑暗的深渊。
铁链梯子很抖, 很晃, 难以固定,然而比起头顶灼热的火光来,下方的黑暗才是隐蔽安全之处。
火在桥上肆虐着, 不断有燃烧着的木屑和灰烬从头顶落下, 四个人爬在铁梯上窘迫地躲避着。
小田痛楚地呻|吟,由于不断用力,刚刚站上梯子她腿侧的伤口就迸裂开了, 原先的简单包扎也不管用,很快鞋子里就灌满了血。尽管她咬牙不说话, 但是旁人都知道她疼。
唐好在梯子的最下方引路,每隔一分钟便大喊:“快了快了, 田姐姐再坚持一下!”
小田问:“我对象应该去江边了吧?”
“肯定去了。”淳于扬安慰。
他想了个办法,让小田骑在他的肩膀上,由他来爬梯子,后者只要扶紧就好。
小田从善如流, 终于获得了喘息机会, 开玩笑说:“这个时候我就恨自己肚子里没有弩张了, 否则这点小伤早愈合了!”
淳于扬说:“想得美。”
他不放心落在最后的唐缈,仰头问:“唐缈, 你怎样?”
唐缈没怎么样,就是缺一只手,他用一只好手抓住摇摇晃晃的铁链梯子,另一只伤手抱住搪瓷缸, 费神费力,汗流浃背,从头顶酸软到脚底。
“别管我,走你的!”他大喊。
“快把那搪瓷缸子扔了!”淳于扬命令。
唐缈不肯,不知为何他这次异常坚持,非要把那几只弩张死虫带出这个山洞不可。
淳于扬没有办法,只好先照顾鲜血淋漓的小田。好在下方并非深不见底,十分钟后,一道在峡谷中蜿蜒的细细水流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又是河!”小田绝望地叫道。
唐好说:“现在是长江的丰水期,所以有水倒灌进来,冬天的时候这里就是路!”
“我要休克了!”小田哭道。
淳于扬扛着她踏下地面,浸泡在齐大腿深的江水中,故作轻松地说:“所以你找个医生对象是很明智的。”
小田为了维持清醒,刻意逼迫自己多说话:“淳于,这像不像前年你在柬埔寨背着我逃命的那一次?回想起来,你救了师叔好几回了哈哈!”
淳于扬说:“你还不嫌丢人么,非要广而告之不可?还有别自称师叔。”
他将小田交给唐好,回身将注意力放在唐缈身上,那家伙仍旧在铁链梯子艰难地维持平衡,距离地面还很远。爬梯子这种事,手比脚重要,有人能够靠双手攀梯,双脚却未必。
淳于扬毫不犹豫上去接唐缈,后者不太领情,问:“干嘛?”
“你说干嘛?”淳于扬说,“你既然舍不得虫,就好好捧着它们吧。”
唐缈嗤了一声:“我那是舍不得虫?我是舍不得姥姥,她死都死了,别留着这东西恶心了她。”
淳于扬将头伸入他两腿之间,一用力将他扛了起来。
唐缈被他架得骤然离开铁梯,吓得叫了一声,连忙弯腰用手肘夹住了他的头。
淳于扬说:“咦,这样不错,重心比较稳。”
“啧!”唐缈不愿意这样,感觉身体失去控制,只得将下巴颏也放在他头顶上,双腿夹紧,像只树袋熊一般抱着他的脑袋。
淳于扬嘻嘻笑起来,唐缈腾出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别笑了,不重啊?”
“重啊。”淳于扬挺老实,唐缈毕竟是个成年人。
“重就快爬!”
淳于扬便往下移动,唐缈完全将命交给他,忍着不出声,捧着搪瓷缸的手臂紧张得有些痉挛,有好几次淳于扬都担心他会把里面的泡虫盐水全部翻倒出来。
唐好和小田在下方接应,平安落地后唐缈才大松了一口气,说:“以后再也不玩这个了。”
“不好玩?”淳于扬笑问。
唐缈苍白着脸说:“不好玩,比骑自行车双手脱把吓人多了,我这才知道自己恐高!”
四人继续往前,唐好带路,唐缈随后,淳于扬依旧背着小田。
这条地下溪流水深平均在七八十公分,即使个子最矮的唐好也能顺畅行走,只是阻力大些。
她庆幸道:“还好这两天上游没有发大水,如果有洪水的话,江水水位高涨,咱们可能又要游出去了。”
走了十多分钟,前方隐约见了的天光,四个人备受鼓舞,加快速度划开水面。
出口狭窄,像个弯月牙,如果从江面往里看的话,大约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洞口里会别有天地。
由于担心外间水急浪大,唐缈代替唐好第一个钻了出去,强烈的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好贴紧岩壁双脚蹬水,以免被冲走,直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炸响:“我的乖乖!!!”
“!!”唐缈一个激灵,睁眼一看,果然他爸爸唐亚东正手忙脚乱地划着一条小船,身后坐着他姐姐唐杳,也抓着一支桨。
他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搏击风浪。
二位亲人显然都不擅长划船,在江水里左摇右晃前俯后仰打着旋儿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倾覆,虽然互相埋怨的嗓门很大,但顺利和唐缈擦肩而过,随波逐流越划越远。
唐杳从头湿到脚,尖着嗓子指挥,爸往前往前!爸往后往后!爸掉头掉头!我划你表划!表划了表划了!爸你有病啊爸!!!
唐亚东忍无可忍,跳下船一手抓着船舷,一手划水向儿子游来。
“儿子你表动!”他大喊,“表动表动!”
唐缈觉得自己要哭了,或者已经哭了,只是满脸都是水,分不清而已。他揉了揉被水汽模糊了的双眼,竭尽全力地喊:“爸!你姿势不对!!”
唐亚东浮上水面喘了一口大气,继续埋头狗刨,打出硕大又无用的水花,像一台坏了的水泵,耗电大做功小。那边的唐杳也好不到哪儿去,父女两个一人在江中花式游,一人在船上花式划,动静震天,奈何原地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