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为妻(177)
有点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苍白而虚弱。
魏时觉得自己手都在发抖,他开始后悔今天不该逼魏昕来上学,现在出事了,魏妈妈会骂死他的,他把魏昕从地上扶起来,这时候,魏昕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也来了,他想把魏昕背起来送往医院,却被魏时强行拦下,“我背他。”
班主任有点怀疑地看着魏时,“你背得起?”
魏时个子也就一般高,身体也不太结实,瘦瘦弱弱的,只是比魏昕有活力,所以看起来就健康许多。
魏时让旁边的学生帮忙把魏昕放在自己背上,稳稳地把魏昕背了起来,然后往镇上的医院走去。镇医院并不太远,只有十几分钟的路,魏时紧走了一阵,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魏昕的头靠在他肩头,头发戳着他的脖子,有点痒,他忍不住扭了扭脖子,又把魏昕背上来了一点。
医生立刻过来给魏昕做检查,也没查出到底是什么问题,身体方面也没出现什么病变,只好说留院观察一晚,如果明天还不醒,那就送到市里面的大医院去。
魏时留在了医院里陪床。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魏时坐在床边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魏昕,他脸露了出来,苍白而精致的脸被白床单白墙壁映衬着,脸是白的,嘴唇也是白的,只有眉毛和眼睫毛是黑的,黑的越黑,白的就越白,让魏昕看起来像要消失了一样。
魏时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下魏昕的脸。
软软的,滑滑的,就是太凉了。
他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总算从皮肤上感觉到了一点温度,魏时放了心,他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
时钟咔嚓、咔嚓走到了十二点,魏时有点困了,他趴在床边。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日光灯闪了闪,噼啪两声,天花板上的两盏灯明明灭灭几下之后,突然间熄了。魏时觉得有点冷,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抓了一把手里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拖,拖到半路上觉得不太对头,迷糊地张开眼,打了个哈欠。
这时,他才发现,本来应该整晚亮着灯的病房,黑漆漆的,魏时心里咕哝了一句,这医院真是不负责,半夜关什么灯,他摸索着想把手里的被子给魏昕盖上,他刚才睡着了觉得冷把被子给拖到地上了。
突然,魏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床上该躺着的魏昕没在那个位置,魏时又摸了一下,还是空荡荡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本来还有点迷糊的魏时惊得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的倒在了地上,发出砰地一声轻响。
在死静死静的医院里,这声动静显得格外的大。
魏昕不见了。
魏时手脚冰冷,他跌跌撞撞地摸着墙往门外走,边走边喊人。
门外也是安安静静的,不管是病人还是医生都消失了,魏时惊慌地跑过了通道,往医院的值班室跑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渗出来的灰白色雾气,漫到了整间医院,魏时跌跌撞撞地跑着,走廊里的灯并没有熄灭,只是光线却暗淡得几乎连路都看不清楚。
这时,魏时看到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穿着蓝白条病服的男人,他身边站着的矮个少年,似乎是魏昕。
魏时赶紧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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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寂静的走廊里就只有魏时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层层叠叠的回音在周围回响着,然而,走廊尽头那两个人却听而不闻,继续往前走着,魏时急了,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魏昕要是真这么跟着走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魏时惶恐了起来,他声音颤抖着哀求魏昕,“魏昕,别走,停下来。”
魏昕终于转过了头,他的眼睛是闭上的,当他慢慢睁开的时候,魏时倒吸了口气凉气,魏昕的眼睛只有眼黑,没有眼白。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视着魏时。
魏时被吓得毛骨悚然得倒退了一步,魏昕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过头继续往前走,而他身边那个男人穿的也不是魏时一开始以为的蓝白条病服,而是变成了一个灰白色的模糊影子,与地面上不知何时漫过来的灰白色雾气搅合在了一起,膝盖以下已经看不太清楚。
只是魏时总觉得,他好像没有脚。
魏时怕得很,然而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魏昕就这样被人带走了,于是,他鼓起勇气迈开腿继续追上去,这时,从墙壁里面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拦在了魏时面前。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枯瘦发黑的脸上毫无血色,整张脸像块木头,眼珠子定在了眼眶中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时,然后慢慢地咧开嘴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然而他脸上其他地方的肌肉根本没有动,而且脸上也看不出有任何的开心。
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蓝白条病服,下面不停地在流血,她一脸苦痛,满面狰狞,在她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她伸出干柴一样,指甲里全都是污垢的手,向着魏时摸过去。
在他们身边,还有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人,苦痛的,癫狂的,喜悦的,懊丧的脸,从墙里面不停地走出来,一会儿工夫,就把大半个走廊给填满了。
魏时被他们逼得一退再退,离魏昕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胡乱地挥动自己的手,试图驱赶前面这些也许是人,更也许是鬼的东西,“你们走开,滚,别拦着我。”魏时试图让自己显得底气更足一点,更凶恶一点,想把眼前这些人吓住,然而他颤抖的声音把他的恐惧和惊慌全都暴露了出来。
魏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但是噩梦会这么真实吗?他能感觉到阴冷的寒意,刻骨的惊怕,焚心的急切,甚至也能感觉到那个老太太的手挠在身上的疼痛,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梦。
不是都说,梦里边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嘛。
魏时睁大眼,看着已经快要消失的魏昕,急得快哭了,他突然想起来在家无聊的时候翻箱倒柜找到的几本线装书上说到的办法,他把右手中指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十指连心,立刻痛得抽了一下。
明明伤口很深,但是血却流的很少。
魏时举起手,把血洒向身边的这些“人”,血沾到他们身边,立刻冒起了白烟,好像硫酸一样,那些“人”痛得尖叫起来,声音刺痛人的耳膜,魏时慌张地把他们僵滞的身体推开,跌跌撞撞地往魏昕所在的方向追过去。
然而,就是刚才那一耽误,那个地方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魏时走过去,扶着墙壁,他慌张地大喊,“魏昕,魏昕,你在哪?你出来别吓我,快出来,魏昕。”周围死静死静的,那些从墙壁上出来的人,又三三两两地从墙壁走了,魏时在空无一人的医院里丢了魂一样到处乱走,嘴里喃喃地说着,“魏昕,你出来,别再躲了,哥哥带你回家,哥哥再也不逼你上学了,你出来。”
他一会儿哀求,一会儿怒骂,到后来整个人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到底嘴里说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
一直到天亮,医院的工作人员发现了异状,乱成了一锅粥,把魏时找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对着一具尸体说话,护士喊他也听不到,还是一个医生用了最古老的叫回丢魂的人的办法,打了他两巴掌之后,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魏时呆滞地看着放在冰冷的铁床上的尸体,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衣,笑容僵硬,面色枯黄,脸上还有几个黑点,仔细去看,那个黑点其实是散发着血腥气的暗红色。是昨晚上拦住他的那个男人,魏时呆呆地看着他,如果说他刚清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昨晚上是一场噩梦,那么现在他已经不确定了。
魏时抬起头,“我弟弟呢?”
护士的声音有点尖,“你弟弟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怎么在这里,昨晚上值班的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把病人都给丢了,一个重病号因为延误治疗也死了,真是邪门。”护士说到后面,心里毛毛的,赶紧推着魏时走出停尸房。
魏时边走边问,“死的是个什么人?”
护士一撇嘴,“是个年轻女孩子,年纪轻轻地来打胎,结果……”
魏时想起了昨晚上那个下面流血,满脸痛苦的女孩子。
魏时回了病房,他双眼发直地看着空荡荡的病床,本来应该躺着的人,不见了,魏昕不见了,魏时简直不敢想魏妈妈的反应,他在医院里待了三天,在医院里弄丢了人,院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也派了人在附近寻找魏昕,然而魏昕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最后,医院不得不宣布,魏昕失踪了。
魏时摇摇晃晃地打通了魏妈妈的电话,魏妈妈在电话那头听了当时就晕过去了,等她一醒,就立刻回了广济镇,她跑到医院里大吵大闹让医院赔她的魏昕,抓着魏时拳打脚踢让他把魏昕还回来。
魏爸爸失踪之后已经渐趋稳定的情绪再一次狂躁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魏时没办法只好让医院的人把她捆起来,打了镇定剂才终于让她安静了下来。
魏时疲惫地坐在魏妈妈的病床边,才几天时间,本来就瘦弱的少年全身上下就没剩下几两肉了,瘦得好像连风都能吹倒,衣服空荡荡的,似乎还能塞个人进去。
魏昕失踪了,他是有错,他没看住魏昕,但是魏妈妈这样痛骂他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他的态度也让魏时有点受伤,他也担心魏昕的,为什么魏妈妈不相信,魏时坐在床边发呆,偶尔进来看一下的护士都怕他受不住折磨,也出事,所以对他的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魏昕是失踪了,又不是死了。
魏时用手指抓着下巴,尖利的指甲刺破了皮肤,鲜血沾满了手指,他却没有丝毫知觉,魏昕肯定是被鬼迷走了,他要想办法去找到魏昕,一定有办法的,他想起魏庄那些大人说起过的各种鬼神精怪的故事,还有那些法力高强的术士法师,如果他找到了那些人,或者学到了他们的本事……
床上的魏妈妈动了动,她睁开眼,看着魏时,第一句话就是,“魏昕呢?”
魏时下巴动了动,结结巴巴地说,“还,还没找到。”
魏妈妈立刻发作起来,她哆嗦着从床上爬起来,把枕头、被子、床头柜上的杯子往魏时身上砸,“没找到还不去找,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你弟弟,你要害他,你要害他,就和害你爸爸一样。”
魏时脸色惨白,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他跟闻声而来的护士一起抓住魏妈妈,魏妈妈疯狂挣扎着,几个人都差点没制住,魏时眼睛里火烧火烧的,眼眶疼得厉害好像用砂布在磨一样,他冲着魏妈妈大喊,“妈,你冷静点!我会把魏昕找到的,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魏时声嘶力竭的喊叫终于让魏妈妈清醒了一点。
魏妈妈无力地倒在了床上,眼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你会找到他?”
魏时郑重地点头,“会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