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为妻(88)
魏宁任凭那些灰白色的雾气在他身上不停的穿来穿去,虽然并不舒服,如同被冰水清洗着身体内部一样,时不时打着寒战,然而,他可以感觉到,这些灰白色的雾气对他并没有敌意,甚至往他身体里穿的雾气还越来越少。
魏宁听到徐老三在喊他,却无法回答。
渐渐地,魏宁可以感觉到那些灰白色的雾气终于不再漫无目的的浮动,而是开始往一个中心靠拢,而那个中心越来越凝实,与此同时,一度被雾气遮蔽住的视线也清晰了起来。
徐老三还站在原地,正因为魏宁突如其来的举动而跳脚。
而此时,异变又生,魏宁跟徐老三都目瞪口呆了起来,他们看到,从四面八方,地上、墙上、屋顶上,涌入了一股股的浓雾,以前的浓雾都是如丝如缕的,而现在出现的,却有人的手臂粗细。
那些浓雾不知从何而来,却无一例外地投入到了厂房中间那个雾气团里,于是,那个雾气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而且还把裹挟在雾气中的魏宁,也排斥了出来。
魏宁被一股无形的推力,推到了地上。
他反手撑起身体,并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那些浓雾还在涌入,不断地涌入,如果再继续下去,魏宁都要怀疑是不是把整座B市的阴气、煞气,或者那些山里的雾气,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扯到这里来了,突然,魏宁被走过来的徐老三从地上扯了起来。
徐老三沉着脸,“先避开一点。”
魏宁跟在他身边,走到了厂房门口,往里面看着。
异变还在继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魏宁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紧张是干什么,“徐师父,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间这么多雾气?”
徐老三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是魏惜为了抵抗那个‘鬼起早’,把远在埋骨之处的真身给拉过来了,所以声势才会这么大,附近的阴气、煞气甚至连地气都给弄过来了一些。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个鬼的真正实力。”徐老三哼了一声,“也许这个鬼可以抗过去也说不定。”他突然说。
魏宁想起来,他以前是听徐老三说起过,“魏惜”跟在他身边的,是分|身,而那个迷你小牌位上的,则是分|身的分|身,刚想到这个,他就感觉到胸口上一阵阴冷,一缕灰白色的雾气从那个锦囊上飘出来,如丝如缕,融入了旁边的一股飞过雾气,往厂房里的雾气团飘去。
时间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天空隐约的开始泛白。
徐老三看了一下天色,突然说,“不行,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要天一亮,如果魏惜还是没有把‘鬼起早’压下来,就肯定会变成恶魂,等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刚想要动手,却被旁边的魏宁拉住,“别,徐师父,别,你再等等,再等等。”魏宁额头上全都是汗水,周围那么阴冷他却热汗不断,“魏惜肯定会扛过来的,肯定会的,肯定会的,再等等,就等一下……”魏宁不断地重复着,喃喃自语。
徐老三看了他一眼,“真是孽障……”
魏宁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那句“孽障”是什么意思,随即,他突然间脑子一个激灵,孽障,什么是孽障,他这么护着一个鬼,难道不是个孽障?徐老三没说错,是孽障,是孽障,他上几辈子肯定是做绝了缺德的事,这辈子才会对一个鬼有了那种心思。
魏宁又哭又笑,嘴巴张了一下,却只发出一个喉音,脸上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徐老三看着他,摇了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随命吧。”
魏宁不说话。
终于,不再有雾气从外面飞来,厂房里的那个浓雾结成的雾气团,缓缓地转动着,里面的雾气就好像云海一样,云遮雾绕,渐渐地,雾气团开始了变化,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
“魏惜”站在半空中,就像一个活人那样,只是全身上下散发着如玉一般的光芒,那个光芒随之又褪去,他轻轻闭上的眼睛,长长的眼睫颤动了几下之后,终于睁开。
魏宁就刚好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一个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坚定,另外一个的目光却是痛到心底的隐忍。魏宁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移开了眼睛,而此时,半空中的“魏惜”脚往前一抬,似乎在空中走了一步,下一个瞬间,却已经出现在了魏宁身边。
他抓住魏宁的手,“你怎么了?”
魏宁忍住手上的痛,“没得什么事,就是被几具尸体给抓了几下。”
“魏惜”撩开他的袖子,看到结实的胳膊上,几道黑色的抓痕,还在往外渗着散发着轻微腥臭的黑血,他伸出手,那些伤口上就有一些黑气被他抓了出来,而伤口处流出的血,也变成了红色。
“魏惜”放下袖子,“尸气已经被我取出来了,没事了。”
魏宁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对,冲口而出一句“谢谢”。
“魏惜”有点奇怪地盯着他看了一眼,魏宁有点不自在,赶紧别过头,觉得自己被“魏惜”那双阴冷的手抓住的地方,像火烧一样的痛和热,他粗鲁地一把甩开“魏惜”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心里那种紧绷的情绪才终于和缓了一点。
“魏惜”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徐老三打断了他的话,“可惜把那个丁茂树给追丢了,唉。”
“魏惜”幽深的眼睛还在看着魏宁,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是,快追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对头,就回来了。”
魏宁突然说,“魏惜,你把魏庄里的身体都给弄出来了,不要紧吗?”
“魏惜”摇了下头,“最近要回一次魏庄,我不能离开那里太久。”
徐老三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招魂幡,突然一拍脑袋,嘴里喊着,“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再试一次,只找到了老二,老大还没找到,既然能找到老二,就肯定也能找到老大,没道理只有一个。”话还没说完,他又开始布那个“副阵”。
魏宁吓了一跳,刚才就是这个“副阵”差点要了他们两个的命,还来一次?这不是找死,“你老还来?不要命了?”
徐老三嘴里念念有词,下巴上的胡子翘了起来,“你个小伢懂什么?我难道是那种吃了一次亏还会继续吃亏的人?那个丁茂树坑了我一回,我记得一世,这个‘副阵’我改一下就好了。”
看到他这么有把握,魏宁也不好阻止,不过他听到身边的“魏惜”轻声说了一句,“没用的。”魏宁闻声,立刻回过头满脸疑问地看着他,就听到“魏惜”冰冷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这里没有其他残魂。”
魏宁沉默不语了,还是没有把这个事告诉给徐老三。
有些事,只要他本人试过了,才会接受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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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庄】
正如“魏惜”所说的,徐老三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召出来。
他不死心,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念有词,“再试一次,再试一次,没道理啊。”说完,他又开始摆弄那个阵法,但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奇迹,阵法发动了,还是没有任何鬼魂出现……
徐老三还打算再试,等在一边的魏宁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他手里的那些木筹子抢过来,“你老看开点……‘魏惜’刚才也说了这里没得其他残魂了……”
魏宁话才说到一半,徐老三就一蹦三尺高,暴怒地打断了他的话,“老子才不信这个邪,老子就不信找不到,那个鬼刚才就没有搜到魂,它现在说的,能信吗?能信吗?当然是不能信!”
听到这个话,魏宁也火了,他把那些木筹子扔到一边,“你老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难道真要死在这里,你老才会接受已经不可能找不到你大徒弟魂魄这个事?”
徐老三脸色煞白,嘴角哆嗦,身体摇晃,一副就要倒下去的样子。
他一晚上用了那么多的法术,刚才又连续布下那个“副阵”驱动阵法,体力、精力和法力都耗损过大,年纪又一大把了,再这么不管不顾下去,魏宁估计,徐老三会当场暴毙在这里,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徐老三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徐老三手指着魏宁,气得一直发抖,“你个死伢子,你个死伢子,让你管我的闲事,我做什么都是老子乐意,是生是死也早就豁出去了……”
魏宁听到这里,也激动了起来,“你不管自己生死了,那你二徒弟靠谁来救,他们的仇又谁来报?你倒是轻松,一句豁出去了,就把什么都丢开了。”
魏宁故意把话说得很重,很偏,徐老三听得呆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没了那股气劲,肩头一下子耸拉下来,下巴上的胡子都撸平了,嘴里说着,“是啊,是啊,我还有事要做。”
魏宁心里松了口气,就怕他继续蛮干,还好,想开了。
接下来,又是一场兵荒马乱,魏宁他们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废厂,徐老三拿出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开始打报警电话,打完报警电话之后就拿抠出手机卡,把它弄坏了之后随手丢在了路边上,而魏宁则用自己的手机打了电话给方志,把大致的情况告诉给了他。
警察来得很快,过不多久,还在废厂边边上,没有走远的魏宁跟徐老三,就听到了警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天空,把周围那些狗啊猫啊,全都惊醒了,一时之间,只听到狗叫声不绝于耳。
而在废厂上空,一只只黑色的乌鸦,发出不祥的叫声,飞了起来。
魏宁把徐老三送到楼北的福寿街,看着他进了肖老头那家香烛纸钱铺子,才转身回家。
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灰蒙蒙的白色,驱退了天空的黑色,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酝酿起一种城市特有的喧闹,在经过一个花坛的时候,那混合着泥土、树木和花香的空气,让魏宁疲惫的精神振奋了一下。
身边有个人,如影随形。
“魏惜”并没有藏起来,而是走在他身边,不紧不慢的,一脸悠闲自在的样子,似乎前不久的生死关头,只是路边的一株不起眼的杂草,过去了就过去了,连回头看一眼都不值得。
魏宁回了家,什么话也不说,扑到床上就开始睡了起来。
他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上,魏宁醒过来的时候,他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日期和时间,一脸地不敢置信,这是破纪录了,一次能睡这么久,就算有前头有一晚上没睡的原因在里面,也不至于啊……
这幸好是周末,魏宁百思不得其解,他抓着头发,从床上起来。
低头的时候,才发现不对,穿在身上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下来,上半身赤|裸着,身上被那些尸体抓伤的地方,全都上了药,有些比较深的伤口,还给包扎了一下,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