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男(66)
来了,来了,我怕什么就来什么。最害怕我妈妈唠叨我了,这就不期而至的来了。我想把电话扔下就跑。可手刚一下垂,就被一直盯着我动向的李小宇发现了意图,他冷冷的一抬手,又把我的手按回了耳朵上,我只好救场如救火的接着说:“妈,我没事,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你在哪个外地啊?干什么呢?你还上不上学了?你爸爸一提你就心脏疼,你快点儿回来吧。”
“妈,我在外地上学呢。”
“啊?在外地上学?你到底在哪儿呢?”我都想说我在清华上学了,可是一想到社会影响,还是作罢了。
“我在边境呢,妈。我一边上学,一边做买卖。攒了点儿钱想给你邮回去。”闲话就不说了,不如一矢中的。
“妈不要你的钱,你没事妈就谢天谢地了。你怎么去的边境啊,在什么学校上学啊?”我妈妈终于渐渐止住了那能让我烦恼的自杀的啜泣声。但是新的麻烦又来了。
“就是。。。就是。。。”我就是了好几次都没想起来下面该怎么说,这可不行,快、快点儿编啊!你那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打倍儿(没有停顿)的能耐都哪儿去了?“哦,我认识的一个好朋友,他家是外地的(我极想极想用眼睛狠狠的剜下李小宇的几块肉来),他家里的人是这儿重点中学的一个校长,安排我在这儿念的,我念的挺好的,妈,你别担心。”
“你都马上上高中了,我能不担心吗?你说你做买卖,做什么买卖呢?”妈妈逐渐从思子的迷乱中理智了出来。
“我和这里的老毛子做边境贸易,就是上完货卖衣服鞋帽食品什么的,一盒泡泡糖都能换100多块钱呢,挺赚钱的,现在不都提倡勤工俭学吗?我都这么大个男人了,就不想花家里钱了,该自立了。”我一边说,李小宇一边在那里扬着头笑,低着头笑,扶着货架笑的,操你个妈的,你笑个鸡巴?有什么好笑的?他越笑我就越生气,一把就抓下了他脸前的一袋方便面,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把小卖部的老板吓得一激灵,但是什么都没敢说。李小宇强忍着笑的对我摆了摆手,意思他不笑了,但是转身一步跨出门,就立马到街上扶着榆树笑去了。我真想顺窗户撇出去一个凳子,砸死他,这个狗比,不是你,我能惹这么大麻烦吗?还笑,笑你妈了个B?
“凌骥,凌骥?现在你手里有多少钱啊?”
“5万。”我一边忿忿的从窗外的李小宇身上撤回视线,一边不计后果的说着。
“啊?!”妈妈顿时哑口无言了,估计我这一个词给她的造成的震惊不亚于看见了一次8级大地震,一次20级的台风,和一次铅球那么大的冰雹从天而降一样。她这时的工资才一个月500元,加上年底奖金满打满算才6000多,而他儿子走了没一年就捧回来了她看都没看过的5万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估计只有我妈妈才知道。
“妈。妈!”我连喊了几声妈,我妈妈才缓过神来。
“嗯?”
“别告诉我爸啊”。我担心的嘱咐着。
“怎么能不告诉你爸。。。”
我还等妈妈说完就打断了她:“妈,你别告诉他!妈。你听没听见啊?你要一告诉他,他又该磨叨我了。(其实我是怕我爸爸来找我,他和我一横,我势必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如果下不来台,我就不知道能干出点儿什么了)我爷和我奶呢?”我嘱咐完了马上就把话题拉偏了180度。连提都不想提我爸一句。
“他们在北京你姑姑那里呢。”
“我给你的5万元,你给我爷和我奶邮去1万啊,北京东西贵,我怕他们不够花,我奶不是喜欢吃那儿的糕点吗,你就让我姑给他们买,没钱你告诉我,我给接着给你邮。”
“嗯。”妈妈满意而又欣慰的嗯了一声。接着她说:“小骥啊,在外面自己多照顾自己一点儿啊,别人欺负你,没什么大事不要跟人打架啊。你在那边谁照顾你吃饭啊?天凉了,多穿点儿,晚上睡觉盖上肚子,别总踢被子听见没有?。。。。。。。”妈妈又开始轰炸我了,但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听起来没有以前那么烦了,我不住的嗯着点着头,过了10多分锺,妈妈才搜肠刮肚的嘱咐完我,然后说:“妈妈这个礼拜六值班,你没事给妈妈打电话啊,记住啊。对了,你有没有固定电话,告诉妈妈?”
“妈,我租的房子,没有固定电话,我给你打吧。妈,我姥姥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没事,你姥爷和你舅舅这阵儿做买卖很顺利,你不用惦记(我姥爷很会做买卖,所以姥姥家非常的富裕)。对了,妈、妈!”我脑袋里突然一亮。
“唉,说吧,妈听着呢。”妈妈慈祥的象冬日里温暖的太阳一样的说着。
“我在这边能买到好的人参什么的山货,我给你邮点儿回去,你给我姥爷泡酒去吧。”
“嗯,好。你有妈的地址吗?”妈妈的眼睛一定是满盛着幸福的说。
“有,我早就背下来了。”我胸有成竹的说着。接着背了一遍给妈妈听。然后妈妈又叮嘱了一大番,终于在依依不舍中她放下了话筒。话筒放下的一刹那,我也擦了一把刚才憋出来的冷汗,看着面前听得津津有味的老板问:“多少钱?算这包方便面?”
“60元。”老板看了看话机说到。
我从兜里掏出60块钱递给他,拎着那包方便面就出了这个小卖部。虽然感觉满天的云彩全都散了,阳光份外的明媚,但是还在为再次和爸爸见面或通话的未来而烦恼不已。一抬头,李小宇正斜靠在树上,悠悠的望天抽着烟。看见我出来了,就问:“怎么样?你妈骂你了没有?”
蛇男102(他给我妈妈买的东西)
我摇摇头,又升起了一些有烦恼的看了看天。
“那你愁什么?”他又吸了一口,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了捻,“走,上邮局去。”
我迅速的调整过来心态,讨好的笑着的对李小宇说:“宇哥,我想给我姥姥邮点儿好的山货过去,你帮我去市场找点儿呗?”
李小宇看了看我,轻笑了一下,“走吧,我正好刚认识那里的一个老板。”
说完就径直的向街那边的山货市场走了过去。我紧紧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到了市场,一进门就仿佛一下跳进了各种油盐酱醋副食品夹着蘑菇香气的海洋里了一样,走到哪里都是这种复杂的香味儿,熏的人陶然欲醉的、不知归路的。李小宇走到了一个摆着红、白、黑、花足足有20多盒的山货摊位前站了下来,
摊位里面穿着蓝色长衫的老板正在那里不住的上下倒弄着东西,一看见李小宇马上就呆了下来,然后热情有余的说了一大堆的朝鲜话,同时李小宇也微笑的对他点了点头,回了几句,那个老板马上就到从柜台下面钻了出来在前面带路领我们去了后面的仓库。
拐了几个弯,绕到了后面脏水围绕的破旧的民用楼里,那个老板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1楼的门,然后请李小宇和我先进去,回手带上了门,打开一个冰箱,掏出了一块塑料袋包的两个叉的鹿茸又用朝鲜话说,李小宇和他说了一句什么,他马上就改用普通话说:“这个,新打来的,野生的二道杠(鹿茸刚长出两个叉,药效最好的状态)。“然后把鹿茸递给了李小宇。
李小宇打开了塑料袋,顿时一种郁郁的血腥气扑面涌了过来,没错,就是那种可以让人口鼻窜血的鹿血的味道。茸很新鲜,根部用黑色的东西封着口,李小宇看了看又装回了塑料袋:“红参、枸杞、蘑菇、木耳给我再拿点儿。”他转身把塑料袋交给我,然后看着老板说着。
那个老板马上问:“要多少?”我随口说:“红参2个、枸杞2斤、蘑菇,嗯,和木耳各一斤。”老板听完后马上回身就翻一个一个的鼓鼓的塑料袋。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备齐了我所要的全部东西,并恭敬的介绍着:“这都是上好的东西,前面柜台上的和这个没有办法比,这枸杞和蘑菇都是山上自己摘的,木耳也纯是野生的,你看多小,多肉。。。”李小宇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我知道崔老板肯定给我拿的全是最好的。多少钱?”
“呵呵,呵呵。”崔老板陪着笑说,“要什么钱,送您的。”
“那哪儿成,一码归一码。”李小宇双手插着裤兜居高临下、气定神闲的说。
“呵呵,您收下收下。”崔老板搓着手讨好的笑着说。
“我给你扔200,你看够不够。”李小宇从兜里掏出钱包,往旁边的堆得满满的塑料袋上扔了200元,转身就往外走:“我走了,以后去我们那里玩啊。”我拎着东西跟在他的后面也跨出了这个仓库,屋里紧跟着传来了崔老板感激不尽的道谢声,那些话,我虽然听不懂,但是可以从中听出讨好和畏惧的成份,转头一看,他在门口一边摆手一边热烈地告着别。李小宇连头都没回,我也再没回头的跟着他向邮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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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我如约的又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说她已经告诉了爸爸我在这边儿的情况,好像我爸还挺不满意的样儿。唉,她还是和她老伴好啊,要不怎么就嘴里藏不住东西?真是的,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其实我说让我妈给我爷爷奶奶邮钱是带着几分讨好爸爸的色彩,没想到他那种死心眼的人根本就没领我的情,还紧着和我妈说我没出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这辈子是指望不上我了什么的,又难受了又郁闷的,我郁闷还没跟谁说呢,你挺大个男人怎么和个怨妇似的,都不知道该说他点儿什么好了。我敢肯定我这一辈子也没办法和我爸走到一个轨道上去了,即使回去也不能再和和睦睦的做一家人了。
我怎么说也是个挺大的男人了,我总有自己独立的一天,即使不是现在也是将来,你何必总把我捆在身边,用你不合时宜的想法来指导我的一生呢?妈妈说,我爸的厂子前端时间黄(破产)了。
他年轻时又出外读书又费尽心血地看护的厂子让厂长们私拿私用的给贪污黄了,而他也从技术科长一下子滑到了无业游民,每天想循规蹈矩的上班的愿望再也实现不了了,原来的公家铁饭碗一下被比铁还硬的现实给砸碎了,想到以后再没有保障了的生活,他就愁,再加上我的事儿,就是明知道我现在能养活自己,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了,也是天天咳声叹气,郁郁寡欢的。
我的记忆中,我爸是个很刻苦的人,他是奶奶家最小的一个儿子,家里姑姑伯父的都是学问很高的出过国、留过学的高级知识分子。他小学的时候是在体校里度过的,本来成绩特别好,可以直接选送省里,但他非得要上大学读书,他原先的体校同学不如他的现在都是国家级的教练了,后来他进了高中刻苦的努力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