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红玫瑰和三班的洪水猛兽(37)
“被揍了能舒服?”陈可南说,“头疼吗?”
秦淮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坐过来,”陈可南说,“借你靠会儿。”
秦淮忽然别过头,“谁稀罕。”
“那就走,回学校去。”
陈可南作势起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立刻抵在了他肩膀上。他不由笑出声。
“煮熟的鸭子。”
“什么?”
“嘴硬。”
秦淮嗤了一声。
太阳渐渐西移,陈可南望着地上两人投在一起的硕大的怪影,感到肩膀有些酸了,伸出另一只手在秦淮头顶拍了拍。“行了,回去了。”
秦淮像是睡着了,不耐烦地哼哼两声。陈可南又说走,他死活不动,“再坐一会儿。几点了?”
陈可南掏出手机报了时间,秦淮说:“再坐八分钟。”
“为什么?”
“马上第二节课就下课了,再坐公交回去,最后一节也下了。”
“行啊。”陈可南说,“那就记你旷课两节。”
秦淮因为手伤不能参加篮球赛,全班总共只有五个男生,除他和刘峰以外,其余几个都是被拉来充数的,乐得不参加,陈可南索性让他们弃了权。
篮球赛安排在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的晚饭时间,只打四十五分钟。许多人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将篮球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天陈可南心血来潮,请秦淮和王肖易去教师食堂吃晚饭,饭后三人踱到篮球场,王肖易替两人开路,轻车熟路地挤到最前面。
场上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女生们的尖叫让人忍不住跟着心潮澎湃。“文科班真是没人权。”陈可南感慨道。
周围的人都在叫“黄俊捷”,秦淮轻蔑地说:“黄俊捷打得特烂,还不如我。”
陈可南睇了眼他吊着的手腕,“你先养好你那小爪子吧。”
“秦淮?”
秦淮回头一看,罗雨洁站在旁边,腼腆地朝他微笑。他不觉也一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刚刚都没注意。”
罗雨洁又笑了笑,注意到他身边跟王肖易说话的陈可南,不禁做了个小小的鬼脸,把声音放得更低。“你手怎么了?”
秦淮为了听清她的话,不得不微微弯下腰,满不在乎地说:“上周跟九班两个傻丨逼打了一架。没事,就是扭伤。”
罗雨洁皱起眉毛,“你要好好注意啊,不然好不全的。”
“我知道。”秦淮话没说完,陈可南一碰他,“你们看吧,我回去了。晚自习准时上,听见没有?”
“我要去你那儿坐。”秦淮赶紧追上去,回头冲罗雨洁招了招手,“先走了,拜拜。”
周末余俪说她开车来接秦淮,他在门口左等右等,门口拥挤的人潮已经散去,还是不见她来。秦淮等得不耐烦,去超市买可乐,出来正巧看见陈可南拐进旁边的小街。
秦淮想要叫他,他却已经走到路边停的一辆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秦淮跑下台阶,那辆车掉头驶出小路,汇入大街的车流当中。他认出那是辆金棕色的宝马,是夏开霁的车。秦淮下意识追了几步,突然停住,一脚踹在旁边的一棵行道树上。
“妈的。”
他真想立刻把陈可南揪回来打一顿。他说不出原因,可他快气死了。走回校门口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痛骂陈可南,又忍不住避开太过刻毒的词汇,于是只剩下混账王八蛋之类的几个词,翻来覆去地在嘴里打转。
陈可南真是他遇到过的最讨厌的人了。
第39章
周末在家,秦旭宏把厚厚一沓留学资料堆到他面前,秦淮大呼小叫的抗议均以无果告终,还要应付伯伯姑姑以及堂哥堂姐们的各方游说,最后他索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装死。气愤地躺了一阵,他翻出积满灰尘的飞镖盘,把写了“出国”和“陈可南”的两张纸贴在上面,拿飞镖狠狠掷了个对穿。
周一陈可南不在,听说是去外面开会了。秦淮跟王肖易在操场溜达了两节课也没人来管,倒弄得他有些茫然无措。王肖易看他魂不守舍,以为是为手腕没好不能打球而烦躁,于是请他吃零食。两人翻墙出去,被教导处抓个正着,扭送回各自班主任的办公室。结果没过一会儿,王肖易就兴冲冲地跑来找秦淮,说老马有课不在,愉快地跟秦淮一起霸占了陈可南的办公桌。
陈可南一回来就看见他们两个人趴在自己桌上亲亲热热地说话,不由问:“你俩干什么呢,还不去吃晚饭?”
王肖易立马提议让陈可南请他们吃教师食堂,他对上回吃的土豆烧排骨念念不忘。陈可南似乎心情相当不错,一口答应下来。秦淮猜陈可南的这个周末一定过得相当滋润。想到这里,他真恨不能拿笔扎这个王八蛋。
王肖易自告奋勇去打饭,陈可南和秦淮相对坐下。陈可南问起秦淮出国的打算,秦淮表现得爱答不理,陈可南笑了笑,说他“小怪物”。
秦淮真希望自己是头怪物,一口咬死陈可南算了。
王肖易端回餐盘,又去打汤。陈可南看到自己盘里的蒜泥蚕豆,不自觉向对面两人的盘子投去一瞥。秦淮刚拿起筷子,对上他的目光,跟着看了一眼王肖易盘里的蚕豆和自己盘里的炒土豆丝。
“你看什么?”陈可南笑着说,“赶紧吃,待会儿要上晚自习了。”
秦淮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筷子。“我想跟你换一下。”
“怎么了?”
“跟你换一下盘子。”秦淮没看他,盯着盘子又说了一遍。
陈可南端过他的盘子,把自己的推了过去。
王肖易端汤回来,大家各自动筷。吃到中途,聊起食堂的饭,秦淮突然说:“你不吃蚕豆吧。”
“谁说的?我可爱吃了!”王肖易鼓着腮帮说完,抬眼一看,“哦,你没问我。”
陈可南正在喝汤,摇了摇头。
“南哥你不吃蚕豆啊?唉,你该早告诉我嘛——”他忽然“咦”了一声,目光在陈可南和秦淮的盘子间打了个转,“我好像把你俩的端反了。没事儿,反正吃都吃完了。还正好,我真是个人才。”
陈可南放下汤碗,问:“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打饭的时候,我听见你跟食堂阿姨说不要蚕豆。”秦淮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了筷子。
谁都没再说话,一时间桌上只剩下王肖易咀嚼东西的声音。陈可南看了一会儿专心望着王肖易吃饭的秦淮,忽然把头别向窗外,微微笑起来。
晚自习教室里闷热得要命,秦淮偷偷在课桌底下看杂志,陈可南突然从背后伸过手抽走了书,把他吓个半死。老师没有讲课,陈可南索性叫秦淮背上书包,到自己办公室去写作业。
秦淮坐下,不安分地东摸西搞了好半天,忽然叫:“陈可南。”
陈可南头也不抬地说:“叫老师。”
秦淮不耐烦地向上一翻眼珠,“陈老师。”
“干什么?”
“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要去别的地方,但是这里有几个你舍不得的人,你会怎么办?”
陈可南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你舍不得谁?”
“我没说我!我问你。”
“现在交通这么方便,要见随时都能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淮烦闷地说,“我是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可南翻过一页书,侧脸看向他,“你想说不在一起就疏远了?”
秦淮默然片刻,含糊地应了一声。
“人和人之间疏远,很多时候跟距离远近没太大关系,只不过大家都习惯归咎于距离而已。”他瞟了眼秦淮,“懂我意思吗?”
“我又不是没长脑子。”秦淮不高兴了。
陈可南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忽然说:“你知不知道你有点像霍尔顿?”
“谁?”
“不知道就算了。”
“你是不是又拐着弯骂我?”
“没有。”陈可南挑起眉毛,“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秦淮呸了一声,把头埋进臂弯里,“老狐狸。”
“你骂谁?”陈可南眉头一皱,“我怎么老了?”
“老奸巨猾。”秦淮又说。
这次陈可南没应声。
秦淮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忍不住悄悄抬起胳膊,发现陈可南正望着自己笑。他登时恼火起来,但脸上的肉不知怎么,又想笑似的,总忍不住往上撇。他只好换了个方向,用后脑勺对着陈可南。“你笑什么?”
头顶的头发微微向下一沉,秦淮一怔,随即意识到是陈可南在摸他的脑袋。秦淮这时觉得陈可南又没那么可恶了。他干脆装起了睡,一动不动。
“幼稚鬼。”陈可南忽然说。
一股炎热的气息从秦淮胃里升起来,他想起四岁那年夏天父母带他去看展览,市中心广场上人山人海,他正看得高兴,一扭头发现父母不见了。他走了很远,却怎么也找不到,于是只能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等。阳光火辣辣的,烤得他一阵一阵的全身发冷。
“要是我不毕业就好了。”他低声说。
陈可南温柔地说:“你可以留级。”
还是咬死陈可南算了,秦淮想。
杨清鸿的一位朋友在做留学顾问,秦淮试着先问了一些事宜,秦旭宏一听秦淮松口,大大扬眉吐气,当即把人放出了家门,还把别人送的电影卡转送给了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