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红玫瑰和三班的洪水猛兽(47)
第49章
陈可南朋友婚宴的日子越来越近,秦淮嘴上一个字也不提,暗地里成天拿东西出气。陈可南故意逗他,讲起谁谁的对象整天醋海翻波,简直叫人受不了。没一会儿秦淮去给他拿酒,默不作声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野蛮的砸冰声,哗啦啦地像是在砸什么人的头颅骨。
陈可南笑倒在沙发上。
婚宴上有许多熟人,其中不少还是当年夏开霁介绍给陈可南认识的。有的几年不见,已经渐渐疏远了,借着这次机会又重新活络起来。夏开霁住在万尼笙,饭后两人同路回去,陈可南提起他之前送花的事,夏开霁刚听了个开头,就微微一笑,“有伴儿了?”
陈可南笑了笑。
“是我认识的人吗?”夏开霁随口问。
“你见过。”陈可南说,“秦淮,那个小孩。”
夏开霁挑了挑眉毛,“看来最后还是职业操守占下风了。”
“行了,少挖苦我两句。”
“认真的?”夏开霁问,“还是只是玩玩?”
陈可南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别这么衣冠禽兽。”
夏开霁笑起来,“小年轻奋起直追,确实难招架。年纪越大越畏手畏脚,看了就让人讨厌。”
“不是人人都像你宝刀未老。”陈可南说。
夏开霁望向马路对面,“你不一样。我总觉得你还是十几二十岁那么大。”
“那我就成妖怪了。”
夏开霁笑了片刻,忽然问:“那是不是你学生?”
陈可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秦淮在路边报刊亭买东西。
“你原来也这样,”夏开霁说,“来等我下班,就在我公司楼底下那家书店里窝着。”
陈可南也笑了笑,朝他点点头,“那我走了。”
“你不把我送到酒店了?”夏开霁开玩笑地问。
“新欢在跟前,哪儿还顾得上你。”陈可南挥了挥手,“别以为我没看见吃晚饭的时候你跟那个戴总监眉来眼去的。”
“臭小子。”夏开霁也笑起来,“过马路看着点。”
秦淮拿着份杂志站在路边,等陈可南走到跟前,他才努了努嘴,“那是夏开霁吧,我看见了。”
“他住万尼笙,顺路。”陈可南跟他一起往家的方向走,“你怎么跑过来了?”
“跟同学在附近吃饭。”
两人走进小区大门,秦淮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生夏开霁的气啊。”
“过都过了。”陈可南转头看了看他,忍俊不禁,“况且我跟他以后也没什么可来往的。”
“我就是好奇。”秦淮摸了摸鼻子,“虽然你那么说了,但是一般人遇上对象干那种缺德事,都会老死不相往来吧。”
“人无完人。”陈可南说。
“我觉得你就挺好的。”秦淮说。
陈可南看向他,“你说傻话的样子怪可爱的。”
秦淮一拳揍过去。
五月下旬,秦淮跟着余俪去澳洲玩了一趟,赶着六月十一号回来参加毕业典礼。高考前一天,他给陈可南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干什么,陈可南说刚喝完酒,在寺庙里洗涤心灵。秦淮一听,立刻就把这通昂贵的越洋电话挂了。
偶尔他觉得陈可南不是个酒鬼,就是个神经病。反正也差不多。
九号这天,秦淮一大早就把陈可南的家门敲得砰砰作响。睡眼朦胧的陈可南一见是他,当即逮进门里一顿揉搓,闹着闹着就在床上滚成一团。
将近十点钟的时候,陈可南终于摆脱了死缠烂打的秦淮去洗澡,秦淮挤进浴室,草草收拾一通,揉着屁丨股下楼去买早饭。
陈可南家的空调安在卧室,温度必须开得非常低,客厅里才能凉快。秦淮怕热,干脆把早饭搬到了卧室的小书桌上。
吃过早饭,秦淮打算叫陈可南出门,拉开窗帘往外一瞄,被阳光射得睁不开眼睛,立刻重新窝回床上。陈可南靠在床上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澳大利亚的旅行,秦淮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他答应得心不在焉——正看到要紧的地方。
秦淮一巴掌打在他的书上,捂了个严严实实。
“你晒黑了点。”陈可南端详了一阵眼前那条手臂,把书抽出来,抚平被秦淮压皱的页角。
“我还晒伤了!”秦淮噌地坐起来,凑到他跟前,指着自己的鼻梁,“这么久你都没发现。”
陈可南草草瞥了一眼,右手伸进他头发里,替他揉着头皮,“刚才想问,被你一闹又忘了。”
秦淮惬意地眯起眼睛,枕在他腿上,“别看了,跟我说话。”
陈可南终于合上了书,放到床头柜上。秦淮的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陈可南忽然被他腰上那条缀满了大朵大朵的绿梗百合花的米白色短裤吸引了目光,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条短裤在那边买的?”
“还不是为了让我妈高兴,路上跟她吵架了。等过几天我就不穿了,蠢得要命。”
“还不错。”陈可南赞赏地说,“你还挺懂事。”
“谁让她是我妈呢。”
秦淮伸展开四肢,满足地叹了口气。陈可南慢慢抚摸着他的脊背,“我以前也总跟我妈吵架。”
秦淮换了个姿势,仰躺在他腿上,眼珠朝上一转,隐约流露出天真的神气。“我记得你说她过世了。”
“对,我上大学那年。”
“是得病还是……”
“雨天高速路上出了车祸。”陈可南低头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指碰了碰秦淮的睫毛,秦淮情不自禁闭上眼睛。“高中的时候我跟她吵得很厉害,几乎不来往,后来好不容易关系缓解了些,有点和好的苗头,她就出事了。是不是有点像演电视剧?”
“你们为什么吵架?”
“跟你和你爸妈差不多。”陈可南笑着说,“我们家条件很普通,但我妈总想着要买大房子,让我念好学校,所以永远都在忙着挣钱。从我小时候起她就香港家里两头跑,做小买卖。她很少回来,每次一回来就训我,要看我的考试成绩,怎么样她都不满意,我总要挨她的打。给我打电话也是,从来没说过软话,那时候我特别恨她。”
“那你爸呢?”
“他是学油画的,说自己是个画家。”陈可南的笑容更深了,“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画卖出去。除了赚钱养家,他什么都会。”
“你妈和你爸会吵架吧?”
“到后来他俩都快分居了。我妈要求的。所以不要相信女人说‘喜欢有情调的男人’。”
秦淮突然躲开陈可南的手,别过头咕哝了一句什么,似乎是“我又不去追女人”。
“我妈给我爸买过一套很贵的西装,配了领带,大概是希望他出去做正经工作的时候用得上。”
“那你爸穿过吗?”
“穿过,参加我妈的葬礼。”
秦淮不吭声了。
“我爸没送过什么正经有用的,全是小玩意儿,什么自己烧的花瓶盘子,自己做的花架,跟别人学着扎染的桌布,还有我妈的肖像画,收拾遗物的时候装了两箱。”
“你爸真厉害。”
“我爸知道我妈过世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几天不回家,我也找不到他,以为他不会来了。结果葬礼那天早上他又来了,穿着我妈送他的西服,领带歪着,喝得烂醉,下巴上有一条刮胡子刮出来的血口子。”陈可南微笑着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他在灵堂里大哭了一场,然后吐在了我妈遗像面前。”
秦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妈的娘家人本来就不喜欢他,气得差点当场动手。我们回家以后,他把画我妈的那些画都拿出去烧了,因为太多,火烧得有点大,那天晚上又刮风,来了人叫他灭掉,他把那几个人打了一顿,然后就被拘留了一个多礼拜,错过了我妈头七。”
“你爸,”秦淮斟酌着措辞,“你爸真是……”
“神经病。”陈可南笑着说。
秦淮坐起来,直直地看了他一阵,忽然吻上去。
一开始只是温柔的触碰,鼻尖蹭着对方的脸,然后舌尖碰到了牙齿,呼吸吹得睫毛微微颤动。空调的冷风过一阵就吹到窗帘上,海青色的布料懒洋洋地一动,一道锐利的金光就射丨进房间,像一条细薄的软鞭,充满柔情地抽在秦淮的一条小腿上。
他向上一挺身子,几乎跪在陈可南身上,陈可南咬着他的嘴唇,说话含混不清,“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很沉?”
秦淮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急迫地撩起他的T恤,同时扯下腰上那条愚蠢的花短裤。“你干什么?”陈可南按住他往下扯裤子的手,用手肘顶开他,“别又乱来。”
“你神经病啊!”秦淮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秦淮突然猛地一推陈可南,翻身跳下床,端起他放在桌上的玻璃杯,一口气把剩下的冷水喝完了。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最后走到窗边,对着空调吹了一会儿,把窗帘拉得紧紧的,只探出去一个脑袋,朝外面张望着。
陈可南也下了床,到浴室洗了把冷水脸,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发现秦淮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没穿拖鞋,大T恤翻起来一截,裤子没有拉好,或者说根本没拉,还像刚才一样歪歪斜斜地挂在腰上,露出小半个屁丨股。
陈可南从他身后经过,狠狠拍了一巴掌,“裤子穿好,别耍流氓。”
毕业典礼前一天,大家来学校填写资料,商量明天拍毕业照和吃饭的事宜。陈可南这个甩手掌柜万事好说,三班闹翻了天,决定明天女孩子们穿一群,男孩子们穿衬衣,还说要打领带。风声传到别的班,大家纷纷效仿,班主任们也都学陈可南做起了佛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