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肩(gl)(59)
蔡小纹跪在梁静安的椅子前,之前被雨淋湿的头发衣服才半干,被夜风一吹很有些冷。蔡小纹忍住冷战,仰头皱眉对梁静安把苏釉受伤一事说了。梁静安听完,眼有惊色。颜耳令则从椅子上腾地立起,震得云云在她头顶肚皮一跳。
“那你师姐现在咋样了?!”
蔡小纹紧紧皱眉,一脸悲苦:“师姐不能参加陶鉴了。师公又不许我参加。我不知道咋样才能抓住凶手。但是我至少要能保护她不再受伤害!”她又仰头,对梁静安哀求:“安掌柜。我们是同门……我武功低微,你是宗派弟子,肯定武艺高强。求你受收我为徒吧!”
梁静安脸上的红霞终于差不多褪尽,现在又回复到平静如水的表情。她是峨眉派现任掌门的嫡系传人。她收徒弟是大事,不可以草率的。而蔡小纹只是峨眉分派的弟子,和她虽算同门,却有根枝差别。这个同门,其实同得不多。她想拒绝蔡小纹,可人家刚说完自己师姐的不幸,就这么拒绝好像不妥……
“你是玄虎门弟子,有玄虎门的师父。再投我名下,与峨眉门规不符啊。”梁静安说的也是实情。有师再投师,的确不合门规。
“我的师父五年前就去世了。我早就没有师父了。”
梁静安再次眼露惊色:“五年?你都没有再投师吗?!那你这五年在练什么?”
“练师父生前教我的基本功。还有一些粗浅扇法。”
别人练基本功的时候,蔡小纹在练基本功。别人在练高阶武功时,蔡小纹还在练基本功……梁静安暗忖:她的基本功该有多扎实啊。只要不愚不笨,现在该是学什么都会很快的……只是这徒弟,收得吗?
“你说你是要保护师姐才来拜我为师。你五年都没有拜师,现在你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等你冷静下来,就会后悔的。”
蔡小纹眼里亮晶晶的,急得在地上跪行半步,大声辩白:“不是的!我下定决心拜您为师!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请不要再说。我现在没有收徒弟的打算。”梁静安干脆地收回目光,从椅子上起身。颜耳令刚要开口替蔡小纹说情,被她竖掌阻止:“这是我师门中事,请您不要插手。”
如此说道,颜耳令还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劝蔡小纹先回去。梁静安径直回屋,不一会儿就听见蔡小纹沉重的脚步声走出了客栈。又过了一会儿,她偷偷把窗板掀开一角,果然看见蔡小纹在客栈外,在正对着这间房间窗户的暗处跪着。
梁静安放下窗板,坐回床边脱靴解衣,一边心想:她还真是认真的?看她浑身湿透,像是从宜兴跑过来的。没想到她的流氓师姐居然被人暗算了……下手真是狠……流氓师姐……流氓……
顺着流氓,她忽然联想到了颜耳令。顺着颜耳令,她又想起了刚刚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梁静安脸颊顿时飞红,侧身倒在床上,双手遮面,脑海里尽是颜耳令那偷偷的一瞄。
“流氓!流氓流氓流氓……”
漫漫长夜,蔡小纹跪在夜风里,头发衣服被风吹干了,身上却越来越冷。蔡小纹终忍不住寒冷,瑟瑟发抖。一夜长跪,没换回来梁静安掀窗一望。待到天蒙蒙亮时,蔡小纹扶地站起,可还没站直,双腿就发软,再立不住。她赶紧后倾扶住一棵大树,对着双腿又揉又按。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能挪着腿迈步。她一夜没睡,冻饿交加,这下回宜兴,脚程就慢了许多。等她站到泰斗家门口时,天已经大亮。出乎她的意料,泰斗站在院门口,好像等她许久了。
“师公……我……”蔡小纹长发未束,就这么披散落肩,更显得疲倦憔悴。
泰斗一手背身后,一手捏胡。看见蔡小纹平安回来,他放下心来。没有多说没有多问,泰斗伸出背在身后的手,那片红竹板就躺在手心上。竹板上三个大字:蔡小纹。
“这是陶鉴参鉴的名牌。陶鉴就要开始了。如果你不想去……就进去睡觉。”他终究不想蔡小纹冒险。
可蔡小纹就是想冒这个险。她听完泰斗的话,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出惊喜的光芒。她抓过红竹板,转身就跑:“谢师公成全!”
泰斗长叹,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的有琴博山道:“如果苏釉不去看陶鉴,就不要告诉她。”
江南陶鉴是在一个大校场举办。校场撤去兵器就是一大块空地。中央整齐地排列了几十方工案,每个工案上都放了相同的竹刀,清水罐和转盘。工案旁立着一根一人高的竹竿,那是给陶师挂名牌的。现在几十根竹竿几乎挂满了红竹板,像一挂挂小爆竹。中央工案的四周,远远地放了四面高低座位,这是让来观赛的百姓们可以坐着,不会干扰比赛。现在这四面座位也坐满了人。人头攒动,却没人喧哗,热闹又不嘈杂。此时,陶会和官府代表的致辞已经结束,参鉴的陶师也各自走近工案就位。大风骤起,校场大门的竹栅栏拉闭了,代表陶鉴开始的铜锣正要敲响……
忽然有一人,一道风似地奔来,踩着竹栅栏高高跃进校场。来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走到中央空地,找到一方没人的工案,把红竹板挂到竹竿上。长发随风飘舞,如墨线挥洒,把她衬托得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玉峰筑莲工,蔡小纹,参鉴!”
蔡小纹随手把长发挽到耳后,扭头四望,正和站在她右边的谭花对上视线。相视一笑后,蔡小纹略微侧项,顺着谭花的发丝看见远远坐在观赛席抱着小猪嘟嘟的凌小楼。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是好妹纸……虽然拒绝了小蚊子她也是好妹纸……
这两天又把手弄伤了……自从把师姐受伤后,我的手也各种受伤流血,这是闹哪样……
师姐不要急,下一章就让你抱个够。
第75章 小胜了吧
听到蔡小纹自报名号。参鉴的大多数陶师都吃了一惊。他们中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苏釉遭袭,大概不能参加陶鉴。但他们未必想到名不经传的蔡小纹会代替苏釉参鉴。蔡小纹虽然被公主钦点为官陶,但在宜兴的陶师眼里,她不过是用些奇形怪状的陶器恰巧讨了公主的喜好罢了,不可和她师姐苏釉相提并论。所以有人吃惊中多少还带着一分窃喜。看来苏釉果然参加不了,而蔡小纹不足为虑。
站在高台上的陶会会长看见蔡小纹到场,知是泰斗改变主意。他唤过一名侍者,贴耳交代了几句。侍者领命而去。不多一会,会长再看四周座位,已能发现几位警觉张望,目光炯炯的大汉。这便是会长向泰斗承诺的会尽力之事。若有人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干扰蔡小纹比赛,应该是做不到的。
那面扎了红绸的铜锣还没敲响,司仪先问蔡小纹:“这位姑娘,可是筑莲工弟子,蔡小纹?”
蔡小纹朗声回答:“我就是蔡小纹!”
司仪见蔡小纹光身而来,什么也没带,想是她不知道规矩该提醒一下:“蔡姑娘,今天比试塑形。可以自带工具。你若没带,现在能差人去取。”桌上的竹刀,不过是最最基本的工具。当今天下,绝大多数陶师所用工具都比较简单。但就算再简单,都会需要一两把较为精巧的工具辅助塑形。苏釉算是个例外,她有能铺满一桌的各类工具。除掉她这种例外,在场的陶师们都或多或少地自备了工具放在工案上。所以司仪才会这样提醒蔡小纹。
蔡小纹拿起案上竹刀,在手上翻了两翻,觉得握着还算顺手,便对司仪道:“不用。我用这把竹刀就够了。”
话音刚落,观赛百姓们发出低沉的惊声。陶师们都转头望向蔡小纹,大多神情不屑。谭花想对蔡小纹笑笑,可是她自己太紧张,挤出个笑容像哭似的。
司仪听蔡小纹这么说,也不苦劝,举起双臂喊道:“那么,本次江南陶鉴,启!”
噹!
清脆的铜锣声,悠悠转转,拉开了宜兴人视为大事的陶鉴序幕。
十几位侍者下到场地,给每位陶师分陶泥。一个侍者端了一个泥塔放在中央空地最前面的高案上。泥塔九层,行话称为“九宝塔”。陶师们需要用相同量的泥还原这个泥塔。每一层都必须雕刻得符合标准。塑雕得越精细巧致,层与层之间的间隔就越小,那么能够塑的层数就越多。此项要求在规定时辰内,陶师最少需要塑九层。若少于九层,即判为此项失败。若多于九层,且每层都符合标准,则塑得越多,得分越高。江南陶鉴规则是分项比试,当场制作,每项计分。依次为,塑形,烧制,上色,此次还加入了了紫砂,最后则是陶师自由制作一个陶器,作为比试的一个大项。所以每一项比试,都需要陶师力争上游,才更有可能地问鼎优胜。
倒水,和泥,分块,蔡小纹每一步都一丝不苟地完成。塑形,是她自信的一项。她庆幸塑形放在第一项比试。她没看出在场陶师们对她的轻视。她只想着要雕个一鸣惊人的泥塔。让自己成为冷箭凶手的眼中钉……
她斜眼一看,右边的谭花已经雕出了塔的底座。速度真是快……蔡小纹心中一笑,用没占泥的手背揉揉疲惫的双眼,然后不慌不忙地把和好的泥放在转盘上,弯腰开始制作“九宝塔”的第一层……
乒呤乓啷……桌案上的碗杯壶盏尽数被扫下,摔碎在地上狼藉一片。苏釉垂头伏进左臂,倒在桌上,呼呼喘气。一地碎片,说尽了她的心情。之前苏釉睡醒,难得不见有琴博山等在床头要帮她换药。她想着不能再卧床不动,便自食其力地起床。艰难地穿衣,小心地洗漱,都还勉强完成。直到她想倒杯水喝,只是用右手两指捏了下茶杯,麻痛就从手上伤口处上窜,瞬间整个右手臂都剧烈疼痛起来。疼得难熬,苏釉心中焦烦顿起。压抑不住的燥热,伴着大吼,带动了还能动的左手把桌上的无辜的摆设全部扫下,摔个粉碎。
“呼……呼……”苏釉大口喘息,坐回圆凳,捏住左袖把脸上的冷汗擦净。一边擦汗,她一边自言自语,竭力让自己冷静:“焦躁无用,焦躁无用……就算,就算右手再好不了,我也不能废掉……我还要养小蚊子呢……苏釉,苏釉,振作起来……”她强撑起身,慢慢向外挪步。
泰斗和有琴博山都不在家。苏釉猜想大概是去看陶鉴了,也不多想。倒是那只还没出现的蚊子,让她牵肠挂肚。
蔡小蚊子,还在无锡不回来吗……欺负我现在是独臂姑娘收拾不了你是吧……你等着,你给我等着……苏釉恶狠狠地要蔡小纹等着。她刚想摆出个凶恶的表情,右手就像是感应到一样,及时地一疼,直接疼歪了苏釉的眉眼。“这都第三天了,还这么疼。难道真的要废了……”
这么想着,待在家里也是烦闷。苏釉心情沉重地出了门,从小街挪到大街慢慢地走着。街上行人很少,连摊贩都不多。看来陶鉴对宜兴人的吸引力真不一般。苏釉伤痛在手,愤惧在心,是一点都不想去看陶鉴。她漫无目的地沿街走着,心里开始认真思考如果自己真的不能再做陶了,该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