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肩(gl)(8)
苏釉坐到转盘的小竹凳前,咬了一大口鱼,嚼了两下咽了,苦闷地道:“没油。”她把这种街边烤鱼和蔡小纹烤给她的大山鱼相比,自是相差甚多。还没来得及咬第二口,她扯出手绢擦了擦告急的鼻子,自嘲般笑笑,荒腔走板地随口唱了两句:“鼻涕止不住地流,鱼里没有一滴油……”
噗……蔡小纹这次吸取教训,双手捂死嘴巴,不让一丝笑声漏出。她突然想起那句“俗语”有了下句:节食不来茶汤街,想乐就去找师姐。
苏釉一边擦鼻子,一边风卷残云地吃完烤鱼烤饼,然后忧愁地看着转盘陶泥,虚弱无力地道:“染了风寒还要做陶器……人生真是惆怅……我是不是也该收个徒弟了……这样还能帮我打打下手……呃,干脆收小蚊子做干女儿吧!”
……树上的蔡小纹,在听苏釉自语说染了风寒时,心里还陡然涌出担心。但是在听到后半句时,她已然想跳下去和苏釉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蚊子这种偷窥的行为比师姐的痴汉恶劣多了吧?
第10章 糟糕了吧
再说苏釉缩在蔡小纹家门口被寒风吹了个透,当夜就发了风寒。今日她起床后,虽服了药略有好转,但还是鼻塞流涕,困乏不堪。店铺是不去了,依着她的意,能在家睡一天是最好的。可是周公子追购的那批陶器交货时间紧,又是官陶,陶铺师傅做不得,只能自己抱病动手。
好在今天天气好,要是坐在院子里做陶器晒着太阳倒挺暖和。苏釉实在不想坐进又冷又暗的工房里精雕细琢。她便取了最普通的陶泥,最简单的工具,搬了转盘放在院子里,准备做最朴实的那几个陶坯。她是不知道自家院子的树上趴了只小蚊子,否则就算唱也是风花雪月风情万种绝世风华端得妖狂……就算是自言自语也该是春花秋月春意盎然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会子苏釉填饱了肚子,再疲乏也要动手了。她取了泥放在转盘上,然后转动木棍,让转盘动起来。树上的蔡小纹眉目陡然而振,把树枝压得更下,好能看得清楚。仔细观察了陶泥的色泽,判断这只是普通的黄泥,看不出加了什么特殊的材质。她有些失望,转头把目光落在了苏釉的脸上。
苏釉之前一直病怏怏地耷拉着眼,虚弱无力地缩在冬衣里。但是自陶泥开始转动后,她便像服了灵丹妙药般。虽然说不上容光焕发,但也是神情严肃,眉宇间都透出认真郑重。陶泥随着转盘不快不慢地转动,苏釉双手沾了清水轻轻在中间一掐,就拢出陶壶的大概轮廓。轻巧地掏出内空后,她慢慢挪手向上,用手指捏出壶口的边缘……
好快!蔡小纹紧盯苏釉,不由地惊叹:师姐已经熟练到这个地步了?!
她看得出苏釉所做的是简单的高足陶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但是苏釉手法熟练,下手又很准确,很少返工,看起来十分流畅快速。蔡小纹不得不佩服:苏柚子能排第一也是名副其实。塑形竟能如此快速。而且效果很好……再看她制陶时的表情,真是专注认真。这种全神贯注的态度,也是她的秘诀之一吗?
这时,苏釉盯着塑形一半的陶坯,突然微微一笑,拿起竹刀修边。蔡小纹又心有感触:她是真喜欢陶器啊……都能看着陶泥笑起来……这份发自内心的热爱也是秘诀之一吗?
就当蔡小纹暗自整理看到的“秘诀”时。苏釉才不知道有只蚊子在全方位地观察她。她正沉浸在自己不可言说的情怀中不能自拔。这种朴实简单的陶壶,苏釉做过太多,已经不用思考双手就能自动塑形。所以她此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浮想联翩上。她的心里,正下着大雪……
雪夜,风不大,刚刚把雪花吹斜。我和蔡小纹不知刚做过了什么,反正是一起踏雪回家。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积满白雪的街道,和模糊的月光。她走在前面,留下一串脚印。我跟着她走在后面,在她的脚印旁留下另一串脚印。她穿的有点单薄,两只手互相塞进袖筒里,一边走一边抬肩缩脖。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看我,脸上又是那种逞强的笑容。
“师姐,你冷吗?”
我点点头,快走几步,缩短和她的距离。她自己冻得脸蛋通红,还要担心我冷不冷。她把一直塞在袖筒里的右手抽出来,握紧了我的左手。
“好点吗?”
我点头。她的手很热,真的不那么冷了。
她带着一种办法奏效了的得意神情,拽起我的手,连同她的手一起塞进怀前的前襟里。
“这样,应该不会冷了。师姐……”
“叫我苏釉。”
她又一脸疑惑:“可是,你是我的师姐啊。”
“你就那么在意师姐妹的名号?那你做我的干女儿吧。”
……
噗……因为蔡小纹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已经超出了苏釉的想象能力。她只好从臆想中跳出,随手拿起竹刀给陶壶修边,忍不住微微一笑:谁要真收了小蚊子做干女儿,一定很幸福吧……
就如此,苏釉的全神贯注,那抹笑容,都和陶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却让蔡小纹和她自己的自我理解紧密结合。若是蔡小纹知道自己感叹佩服的是这种心思,估计想和苏釉拼了再自尽的心情都有了……好在,她只会继续误会。
蔡小纹看着苏釉做好一个陶坯,放进方形木盒里,然后取了另一块黄泥,重复刚才的动作。趴在树上久了,蔡小纹有点乏,便伸了伸腿,想调整一下姿势。还没伸直,就被树枝挂住了脚踝,她低头看去,正好被头旁的树叶挠住了鼻子。
“啊……啊切!”糟糕!
虽然她及时地捂住了嘴巴,可是那个“切”还是不可阻拦地漏出了一点……她慌忙趴下身子,抱紧树干,把头藏在树叶后面抬都不敢抬。在心砰砰跳中过了好一会,她听见苏釉没有发出异常的声音,才略微抬头,向树下看去。这一看,她的心险些跳出嗓子眼。
人呢?!
她也不顾动静大不大,猛然坐起身,扭着腰四周乱看,连苏釉的影子都没见着。蔡小纹呆坐在树干上,有些慌了:师姐发现我了吗……还是去上茅房了?要是发现我了咋办?我这是不是也算擅入民宅啊!按大宋律例……忘了……但好歹也是个罪啊!咋办,咋办……要不要趁她还没回来赶紧逃……蔡小纹突然害怕起自己这种行为的恶劣后果。就在她犹豫是现在逃还是等会逃时。苏釉藏在工房的转角处,把她摇头晃脑的摸样看了个真切。
“好啊!蔡小蚊子,不学好啊,居然敢溜进来偷艺!咳咳……作为师姐,怎能不教训你一下!”就像蔡小纹所说,都是手艺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当蔡小纹刚想跳树逃跑时。苏釉回来了,手里抓了一个小罐子,坐回了转盘前。蔡小纹见她神色平静,都没抬头看一下,心里猛然一松:难道她没发现我?刚刚那个喷嚏,声音应该不是很大……
苏釉又取过一块黄泥,伸手从罐子里掏出什么,往泥上抹,口里振振有词:“加上这个,可就好多了。找到这个真不容易,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了,尤其是那个小蚊子!”
秘方来了!蔡小纹大喜过望,又把刚刚的害怕丢到天边去了。她抱着树干爬了两步,尽力探头:趴了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费。坏柚子果然是有秘方的!而且还是尤其不能让我知道的秘方!
她心急如火,想赶快看清楚苏釉向泥上涂了什么。可是无论她怎么探头伸脑,都正好被苏釉的背挡住。正当她想再冒险往前爬一点时,只听苏釉说道:“还剩这么多……就算倒了也不能让小蚊子看见。”说完她走到蔡小纹藏身的那棵树下,把罐中之物向上一洒。蔡小纹正探着头呢,迎面接了个正着……
“……呸……”蔡小纹好容易睁开眼睛,吐掉嘴里的粉末,伸手往脸上一抹,这回看清了:面粉?!
苏釉不动声色地走回去,又开始做起陶壶。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她没有离开院子,也没再拿出“秘诀”。太阳快落山了,蔡小纹满脸面粉渣,呆坐在树上,又冷又饿,早就兴致索然。她很想立即回家做碗热汤面暖暖身心,可是苏釉守在下面一刻不离。她有些后悔今天来偷艺的草率行为,虽然也有所收获,比如知道了要往泥里掺面粉……
这时,风铃风尘仆仆地跑回院子,扶着腰气喘吁吁地对苏釉道:“小姐……我……我回来晚了……帮汤圆去买城南的……便宜……便宜猪肉了。你饿了吧?我这就做饭……”
“等等!”苏釉开口拦住风铃,笑道:“我不饿。”
“不饿?!我……我没听错吧?!”
“是不饿,我笑饱了。”苏釉笑得眼睛都弯了,满脸不怀好意:“你去香火店买挂小爆竹回来。”
“爆竹?做啥?”
“我这不是病了吗,点挂爆竹去去邪,挡挡病。别问了,快去吧。”
一会儿的功夫,风铃提着挂小爆竹回来了,迷惑地问苏釉:“现在点?”
苏釉洗净双手,接过爆竹,走到蔡小纹所在的树下,把爆竹挂在树杆上伸出的枝杈上。“风铃去拿火折子来。”蔡小纹被爆竹吓哭过,从此最怕爆竹,苏釉太清楚这点了。
风铃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递给苏釉。苏釉捏起火折子,慢慢往引线上靠,绷紧脸忍住笑:还在硬撑吗?也撑不了了吧。三,二,一……
“住手!”果然……苏釉抬起头,对满脸惊恐的蔡小纹温柔微笑:“小蚊子,你怎么那么喜欢呆在树上啊。”
风铃诧异地抬头,看见一头□□的蔡小纹吓了一跳:“咦!小纹小姐,你赶着过盂兰节啊?”
蔡小纹这才明白苏釉早就知道她藏在树上,那面粉这爆竹,都是她故意作弄自己的,于是反而硬气了。她斗气般大声喊道:“我在树上摘柚子呢!坏柚子!”
“下来吧。趴了几个时辰不累吗?”
蔡小纹冷哼一声,挪动屁股就要下树。她忘了腰里还系着一手帕冬枣呢,这下挪身蹭在树上,把手帕蹭松了。一颗大冬枣,从手帕的开口滚出,径直掉下。苏釉正仰着头,带着蜘蛛看见蚊子撞在自己网上般的微笑。咚地一声轻响,冬枣打在了苏釉笑意涟涟的脑门上……
风铃看到这一幕,默默地转了身,不忍直视那只倒霉蚊子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小蚊子知道师姐大叔心后的少女情怀,估计得吓死……
第11章 呛着了吧
蔡小纹再回自己家时,已是夜幕深垂。汤圆盘腿坐在前厅的高凳上,头一垂一垂地打瞌睡。听见房门被踢开的大响,她揉揉眼睛,使劲看向裹风进来的蔡小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