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之君的日子里(61)
他话头一顿,登时懊悔失言。他已听手下人说了,原本以为绑来的是顾宜兴,可没想到居然是顺天府的巡捕。接着那顾宜兴溜进去,把江巡捕救了,他出来时,顾宜兴却又不见了。这事情太匪夷所思,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顾励挑起眉毛,追问道:“这么说成亲王当真派人掳人了?成亲王,你私蓄兵丁,贪污受贿,私吞军饷一事,朕看在你是朕同胞手足的份上,已轻饶了你,你不思自省,反而纵容家将光天化日之下逞凶掳人,你究竟想让朕怎么做?”
成亲王恨不得咬了舌头,闭口不言,看向太后。
太后连忙向顾励求情:“这都是误会一场!”
成亲王亦点头道:“不错,是误会,本王本是想请江巡捕来府中做客,是手下人不会办事,本王已教训过他们。”
顾励说:“你这手下人何止是不会办事,要朕看,乃是包藏祸心,陷害于你啊!这种人不能留!康府尹,你这就派人去把他们抓了,务必一个不留,不可让这等祸害留在成亲王身边!”
成亲王已急的脑门冒汗,他私蓄兵丁,已被顾励处罚,兵丁都被抄没带走,这些杀手们是他最后一点家底啊!
成亲王向太后发出求救的眼神。
太后咳了一声,笑道:“既然都是一场误会,哀家看,这事就算了吧……”
顾励打断她的话:“这事岂能算了,成亲王家仆包藏祸心,陷害主上,着人将其尽数捉拿归案。顺天府巡捕虽是为了救人,但在成亲王别院中一番大闹,惊扰成亲王,就罚尔等在家闭门思过。”
成亲王颇为不满,顾励看起来是各打五十大板,可是怎么看,都是轻轻地罚顺天府,重重地打他。可是他也不敢再多嘴了,怪自己嘴快,被人套了话去,原本是占理的苦主,却反而落了下风。
顾励对几人说:“若无事,你们便退下吧。”
他说着,多看了江夏生两眼。江夏生明白他的意思,跟着康启宗走到宫门口,又回转入宫,回到了乾清宫。
顾励正在等着他。
江夏生走进来,行了礼,幽幽地看着顾励,幽幽地说:“陛下,您还有什么身份,一并告知卑职吧!卑职的心,受不起这惊吓了!”
顾励没想到他提起这个,老脸一红,干笑道:“朕的身份,就是顺天承命之天子,是百姓万民之父母,哪还能有什么别的身份。”
江夏生半信半疑。
顾励说:“行了,把你再叫进宫里来,就是给你一个机会,向朕坦白的。你说说,为什么要假扮顾宜兴?”
江夏生心念转了数转,最终对顾励说:“陛下,卑职的兄弟谭季伦眼下就住在我家,您派人去把他叫来,自然就明白了卑职的用意。”
顾励大感意外,他不是已经让谢莲送小谭回去了么?小谭怎么可能仍滞留京城?
顾励连忙派人去了江夏生家请谭季伦来。他给江夏生看座,批了一会儿奏折。
内侍带着小谭进来,小谭向顾励行了个礼,看了江夏生一眼。
顾励抬头一看小谭,就愣住了。小谭脸色苍白,一脸病容,更要命的是,他还断了一只手。
顾励几乎说不出话来,从桌子后走出来,看着小谭,忽然对周长顺说:“去把谢侍卫叫来!”
小谭说:“陛下,这事跟谢侍卫没有关系,请陛下不要责罚他。”
“朕叫他送你回乡,他究竟是怎么护送的,朕自然要问清楚!”
没一会儿谢莲来了,看见谭季伦凄惨的模样,登时脸色一变。顾励对谭季伦说:“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说给大家听听。”
小谭只得把江上被人凿船,被一路追杀回京之事又说了一遍。
他说完,谢莲立刻说:“是卑职失职,求陛下责罚!”
他认错态度这么好,顾励反而不忍心责罚他了,哼了一声,佯作生气道:“给你的处罚还在后头,你先退下。”
谢莲低着头离开。顾励又看向江夏生与谭季伦两人,问江夏生:“所以你扮做顾宜兴,就是为了把派人追杀小谭的幕后之人引出来?你怎么就能笃定是同一人?”
小谭并不知道江夏生今日为他深入龙潭虎穴之事,有些疑惑地看了江夏生一眼。
江夏生说:“卑职也不能笃定他们是同一人,不过是见机行事罢了。我兄弟受的是刀伤,追杀他的人穿缎面直缝靴,我被抓走之后,见到那些武将们与这些线索都能对上,便能确定这些人就是追杀我兄弟的杀手。”
顾励这才明白过来,江夏生果然是胆大心细。
只不过他虽然已经下旨,把成亲王的那帮杀手们尽数捉拿归案,但这些杀手乃是成亲王的心腹,对他忠心耿耿,恐怕不会指认成亲王,要为小谭伸冤,让成亲王罪有应得,怕是不容易。
顾励想了想,问小谭:“是朕思虑不周,致使你遭如此大祸,你想要什么补偿?朕会尽力满足你。”
小谭想了想:“陛下,我右手已经废了,刀剑已使不得了,回到家乡也是做一个废人,还不如留在京城里,跟谢侍卫学些武艺,右手废了,我还有左手可使。”
见小谭没有自暴自弃,顾励心下稍慰,把谢莲叫进来,对他说:“朕已决定把小谭擢升为御用拱卫司守卫,从今天起他由你教导武艺,你需得尽心尽力,不可怠惰惫懒。”
谢莲领命。
顾励想了想,这禁宫之中,侍卫里他信任的也就只有一个谢莲。就连成亲王都有一帮杀手做心腹,前阵子忙于公务也就算了,现在有了些空闲,他也得收一帮可信之人做体己人。
顾励交代谢莲:“禁宫这些侍卫之中,你另外选拔二十人好生训练,朕想要一支忠心于朕的侍卫队伍。”
谢莲领命,带着小谭下去。
顾励看向江夏生,说:“这些日子,你且好好在家里待着,若再闹出什么事,朕可不会管你。”
江夏生行礼退下。
过了几天,京城里闹出一件大案。成亲王被贼人闯入家中打赏,右手自手肘处齐根而断,其状惨烈,此外还有一个成亲王的幕僚死了。这事情在京城里很是闹了一阵子,太后又疯了似的来找顾励,要他一定抓住这行凶之人。顾励只得叫来康启宗,让顺天府查办此案。
别的他就不再多管了,毕竟他是答应过江夏生的,无论闹出什么事,他都不会再管。
“就是他?”
报坊对面的茶楼上,陈奉坐在窗边,盯着对面的报坊。俞广乐走进报坊,不见了身影。
“正是。这报坊表面上的掌柜是个中年人,叫何善为,但实际上的主人,是这姓俞的少监。”
“果然姓俞啊……”陈奉思索着,盯着对面。没多久,俞广乐又走了出来,跟报坊内的人交代了两句,转头往外走。
他的脸终于整个儿露出来,让陈奉瞧了个真切,陈奉大吃一惊,愕然道:“这阉人竟这般年轻英俊吗?”
那少监极为年轻,看起来不比陈奉大几岁,而且容貌十分俊秀,简直是芝兰玉树一般,这般模样,任是谁见了都要叹息,说一声:“可惜!”
他竟不由自主地生出比较之意,问身旁的手下人:“是他俊些还是我俊些?”
手下人有些尴尬犹豫,陈奉已回过神来,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了,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竟沦落到要跟阉人比美,可笑……”
顾励下了旨,把郭选侍升为昭仪,仍旧住在坤宁宫。郭选侍入宫也有几年,一直是个选侍,一下子被封为昭仪,不由得心情复杂。她知道陛下这是打一棍子给颗甜枣,算作对她的补偿,无论如何,她心里对陛下也怨不起来了。
晨起后郭昭仪带着顾由贞前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太后仍是在念佛,宫里染着香,熏得人头晕眼花的。
郭昭仪带着顾由贞向她问了安,太后扫了他们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坐着吧。陛下新近封你为昭仪,哀家倒要向你说一声恭喜了。”
郭昭仪怯怯地笑了一下,她对这位久居深宫的太后,是有些发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