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祉望向那迷雾般的树林,直直地纵马跃了进去。
萧云谏将顾傲霜留下的钱财,藏进了院子深处。
而用了陆扶英予他的银票,置办了院中服侍的奴仆。
顾铮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便是乳母都只会照顾小皇子罢了。
他让了正房给二人,自己挑了清凉些的东厢。
西厢他便留着,说作客房。
忙忙碌碌安排了几日下来,萧云谏却是许久未见凌祉的身影了。
乳母不敢问,便教了顾铮去问。
于是顾铮抱住了萧云谏的腿,问道:“舅舅,那个高高瘦瘦又不好看的伯伯去哪里了?”萧云谏一怔,却是很快了然顾铮问的是凌祉。
只是……“他还不好看?”
凌祉那一张脸,便是天上地下地去寻,恐怕也找不到更多胜一筹的了吧?
顾铮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前好看,现在不好看了。”
他小小的身子打了个哆嗦,又道:“现在好恐怖!”
萧云谏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他不与我们在一处了。快去自己玩会儿吧,咱们今天不念书了。”
顾铮得了特赦,哪里还顾得上乳母教他的话语。
和仆从拿了风筝,便满院子地奔跑着。
萧云谏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稍带凉气的晚风,好似吹走了盛夏的燥热。
早秋的寒意叫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立马扬声道:“帮铮儿添件衣物。”
乳母忙不迭地回了房间,取出外衫替顾铮披上。
待她回去之时,萧云谏却是唤住了她:“方才,是你让铮儿如此问的?”
乳母被戳了心事,也只得坐于他的面前,颔首说道:“是。只是有些忧虑,凌大人毕竟伤口还未愈合。虽是天气转凉,可到底暑汗加之迷雾,容易叫他伤口溃烂。”
萧云谏把玩在指尖的茶盏,啪嗒一声掉落在了石桌之上。
倒是没碎。
他垂下黝黑的眼眸,说道:“凌祉,不至于那般蠢钝。”
他估摸着,凌祉早便出了迷雾丛林,奔着南方而去。
凌祉恐怕也还想留着那一条命,和自己再相见。
又怎会叫伤口溃烂,夺去他的寿数?
萧云谏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说道:“这几日连日奔波,我却也有些困顿了。夜间将院门锁好。天凉了些,注意小少爷的被褥。”
他一一嘱咐着,叫家中奴仆们耳朵已听出了茧。
见萧云谏回房,他们将乳母围在正中,你一句我一句地问道:
“乳母,你们到底从何处而来?怎么瞧着舅老爷和小少爷,生得并不是很像?不是皆言外甥肖舅吗?”
“您方才说的那位凌大人,又是何许人物?好似……那北司因为疏忽职守,死了个凌大人呢!”
“咱们这位舅老爷什么习性啊,感觉平日里也傲气骄矜的,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乳母被他们吵得脑仁一团乱糟糟,只道:“舅老爷是好人!”
萧云谏五感优异,更是听得吵闹,又推了房门说道:“便是无事可做吗?我的外甥长得不似我,难不成像是你们中的哪一位?若是再嚼舌根、议论主人家事,明日通通都给我滚回人牙子处,我倒要看看谁还肯要你们!”
众人一哄而散,只又听闻一句:“他姓林,哪是姓凌,与那北司的凌大人,亦是毫无干系。”
乳母方才想要开口言说些什么,他却又是补了一句:“若是让人知他真实身份,我们更为麻烦!”
乳母应了声是,话锋一转却是道:“从前在宫……那深宅大院中的时候,我只懂得如何照顾铮儿,如今我却是要多学些后宅的管理之术了。”
末了,她又道:“方才想同您所言,只此而已。”
萧云谏本是勉强挤出的笑意一滞,面上几分赧色。
他额了一声,摆摆首道:“好,麻烦了,我尚也不懂此术。”
他当真不懂。
在停云殿时,有炎重羽为他瞻前顾后。
在无上仙门时,他亦是有……凌祉。
萧云谏将门一合,仰面躺在床上。
他看着这雕刻山水的床榻,逐渐沉沉睡了过去。
夜色沉沉,凌祉一人走在从迷雾丛林回到鱼乐镇的路上。
他的马匹不见了,身上虽是脏了许多,可瞧着也并无什么伤痕。
月亮高悬,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又有些虚无。
微风将他的斗笠吹起一些,露出那翻开的伤疤,已是有些结痂。
他敲响了先前投宿的那家客栈,小二带着惊异与不解迎了他进去。
他说道:“多谢。”
继而又道:“明日可否再帮我一个小忙?”
小二立马答道:“您说。”
“帮我瞧瞧,这鱼乐镇上,近日可有哪处稍大些的院子售出了。”
凌祉勾唇浅笑,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云谏:你又要搞事情?
凌祉:不敢……
萧云谏:那你要干屁!
凌祉:想看看你……
萧云谏:看吧,和画里长得一样吧。
凌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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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鬼宅
半夜下了雨。
倾盆大雨浇在房檐上,噼啪滴答的声音,吵得萧云谏一夜不得安眠。
中途偶然转醒,却是心中慌乱。
久久不能再入眠。
他撑了油纸伞,自小厨房的拐角处寻到一坛好酒。
又自顾自地打了一盆井水,将酒坛埋了进去,以冰凉酒水。。
他坐在廊下,没拿酒盏,就着酒坛猛地灌了一大口。
清冽又冰凉的酒水下了肚,叫他不仅打了个寒颤。
还余下许多滚动过他的喉结,沿着他的脖颈处落在锁骨之上,又顺着滑进了衣角。
冰凉的触感,愈发得叫他清醒起来。
院内静悄悄的,蝉鸣已经随着秋风而去,唯独留下这雨打芭蕉的响动。
他好像比之前更爱喝酒了许多,只不过他酒量倒好,更不会醉着。
灌了一整坛下肚,他似乎刻意又有些昏昏欲睡。
脚下有些虚浮地回了床榻,将酒坛子搁在一旁便歪倒在了枕上。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揉了揉眼睛,掀开了锦被。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却听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是乳母和仆从们在陪着顾铮嬉闹。
萧云谏甫一推开门,就见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皆是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顾铮虎头虎脑地道:“舅舅懒懒!”
萧云谏便快步走过去,伸手揉了一下他的颅顶,说道:“铮儿真勤劳,今日便多学几个字吧。”
顾铮脸颊一鼓,险些要落下泪来。
萧云谏笑着又道:“我今日出去一趟,不知何时归。若是饭菜有剩余便替我留着,若是没有,便也不必在意。”
他出了院子,去往的却是驿站。
如今他带着顾铮安定了下来,如何也是要让陆扶英知道一番的。
他们早便达成了共识,用着的是采夕那个不知死活的表兄名头。
信件也寄入采夕自己在宫外置办的宅子里头,待她自行看过又烧毁后,再告知陆扶英。
他怀中揣了一封昨夜便写好的信件。
驿站的官差展开瞧了瞧,又搁回了他装好的信封当中。
萧云谏似是三步一回头地望着那封信,不住地嘱咐道:“麻烦了。”
官差摆摆手,让他快些离去:“放心吧,我们向来不会出差错。”
可等他走后,却是又将信件拆开,展开读与同僚听:
“采夕表妹,见字如晤。思念如絮,望飘于你身侧。”
“兄已于鱼乐镇定居。待吾考取功名,定聘汝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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