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霄云不忍道:“周姑娘, 请克制。”
韦京翰再度轻拍惊堂木:“顾青云、周英,既然你二人都有意结束这场婚事, 本县尊重你二人的意愿, 判你们和离!”
说话间有签押拿来和离文书放到顾青云面前,顾青云签字画押后,又拿到周英跟前。周英看着和离书上顾青云的签字, 呆呆地看了半晌,期间还擦了眼泪,用力地看了一眼,又朝顾青云看去。看见顾青云手上受刑后,虽经过几天修养,依旧看起来触目惊心的伤痕,默默地转回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日后,周英退出周胜现有住房。”韦京翰清清嗓子,随后威严地一拍惊堂木,“本案已结,退堂!”
“威——武——”两旁的差役吼起威风的堂威。
“民女谢过大人。”周英朝韦京翰叩首拜了一拜。
此前公堂外因为案件多番转折一直静默围观的百姓唏嘘地摇头,散去。
案子结了,周英不能再住在县衙,韦京翰给了她三天寻找住处的时间。周胜因此前收受庄迪钱财,如今要一并追回,周胜无力还回,故而用家产抵充。
在县衙收回周胜房产的前的这三日内,周英还可栖身周胜的屋子。
退了堂,周英去找楚霄云,这是她为今唯一想到可以帮助她的人。
“楚捕头,可否借一步说话?”周英问。幸好她此前住在县衙,如今县衙也还留有时间给她收拾行囊,否则再见楚霄云都不容易。
“当然。”楚霄云道。即使周英不来找他,此后他也会抽时间上周胜家去找周英。
“我哥哥在庆州的房子会被官府收走,我想问一下,我嫂嫂和两个侄儿怎么办?”周英绞着手指,不安地问。
“周姑娘有何意见?”楚霄云问。
“能否麻烦楚捕头,帮忙把我嫂子和侄儿送回和静县?”周英问。
“这个我来想办法。”楚霄云道。周英在和静县名誉尽失,楚霄云还以为她会想去庆州与嫂子团聚,“如果你要去庆州,我也会想办法帮你。”
周英摇了摇头:“庆州那个地方,我一辈子也不想再去。”
庆州是庄迪的老巢,周英有此选择也实属正常。况且就算庄迪逃了,谁知道他的下属还散落在哪个角落,万一碰上,又会做出什么事呢。
“好,此事我会竭力去办。”楚霄云道,“周姑娘,你若有难,尽可来找我。”
“周英谢过楚捕头。”周英向楚霄云行了个万福礼,回去自己住处收拾。
楚霄云望着周英的背影消失在县衙的曲折回廊之中,这才往韦京翰的书房走去。
“大人。”楚霄云行礼道。
韦京翰望着他:“进来吧。来得还挺快。”
“大人……”楚霄云又叫道。
“有话就说,没事回去抱媳妇。”韦京翰拾起桌上的毛笔,写写画画起来。
“您觉得这案子了结了吗?”楚霄云问。
“今儿退堂的时候你没在公堂上?”韦京翰停笔问。
“我的意思是,最后周胜所言情真意切,不似作假。还有周英说到顾青云,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楚霄云叹了口气。
“所以呢?有证据吗?还是想三年前的事再上演一遍?别说顾青云与周家兄妹之间的恩怨是否如周胜所言,就算是,又能说明什么?就算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周胜状告的是顾青云杀妻灭口,如今周英尚在人间,他的状告就是无稽之谈,顾青云就是冤枉的!再说回来,就算顾青云如周胜所言,亦有证据表明的确如此,但他行事未遂,所受的也不过是道德的谴责,我大成律令可奈何不了他。顶多就是他被顾青云唆使家奴殴打那一次,能罚些钱财给他。这种事情,依律是可以捐钱免除的。”韦京翰边写边道,“顾家虽说这几年受挫,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这我也知道。只是我与周英交谈,觉得她是个很有想法,很有见识的女子。不似那种爱慕虚荣,朝三暮四之人。”楚霄云道,“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在这平江一带,庄迪此前的名头也不如顾青云响亮,相貌才华也略有欠缺,家境平分秋色,周英没道理那么选啊。”
“你说这话我都快要以为你不是男人了。”韦京翰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能为一个看似对立的立场的人说话,但是很多时候,感情这东西,不合适用物资可以衡量的。”
韦京翰起身拍拍楚霄云的肩膀:“回去吧,你辛苦了这么久,小苏这些日子没少跟着你奔波。给你两天休沐时间,回去多陪陪媳妇。”
楚霄云却是一声长叹。
“让你回去抱媳妇还不愿意?”韦京翰颇为惊讶。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破的这几起案子,说是结案了,其实都是一些未尽之案。”楚霄云话语之中颇为惆怅。
“哦,此话怎讲?”韦京翰颇有兴趣。
“先说第一个案子,张成那个案子吧,凶手最终是伏法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那个管家裴进来县衙签押找一个家奴,见到我一溜烟跑没了,总觉得这里面有点道道;他们家那老爷子,前不久也莫名其妙的去了。”
“知合书店案就不用说了,侯四海的妹妹和她那个胡人妹夫索利至今尚未归案;云岭那个胡人窝点被我们打掉之后,它的上下游都蛰伏起来不再活动,他们的情况我们也都还没有掌握。”
“再就是这个案子了,庄迪如今也是负罪在逃,他是如何与胡人联系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当然,还有这几次追杀我的人,究竟是谁派的。”楚霄云一一道来。
韦京翰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道:“你说的都没错。但第一个案子,县衙的责任就是追查张成的死因,寻找杀死张成的真凶。杀张成的真凶伏法,你洗刷了冤屈就是结案。第二个案子,知合书店涉嫌售卖未经朝廷允许的胡人书籍,并且涉嫌收买车夫冉贵杀人,这两点,我们都查明白了呀。再说这个案子,我们查的不就是顾青云是否杀妻一事吗?如今真相大白,怎么就没有结案?”
“有的事情,不是咱们一个县衙能做到的 ,你呀,就放宽心,别多想。”韦京翰道,“有这功夫琢磨这些能力以外的东西,不如想想怎么把县衙这帮不干事不说,还唱反调、败坏朝廷声誉的家伙送走。”
“属下明白。”楚霄云顿了顿道,“大人,周胜庆州的房子罚没了,他老婆孩子怎么办?”
韦京翰问:“周英有什么想法?”
“她希望官府能帮她把嫂子和两个侄儿送回和静县。”
“这事也能算是案子一部分,官府可以帮忙解决。”韦京翰道,“我收回此前让你休沐两日的话,你明日上午可以晚点应卯,但必须来衙门。先得把庄迪在和静县的财产清点出来,周英的抚慰金才有着落。等这事结了,你再休沐吧。”
楚霄云哭笑不得,但也觉得韦京翰言之有理。他本来还愁周英此后住处,想着要不回去跟苏文商量一下,把在县城租的房子先借给周英一家。毕竟对前世是警察的楚霄云来说,安置困难百姓,维护社会稳定的思想是根植于心的。
楚霄云回到自己的廨房,苏文正一脸伤感地坐在榻上神游,直到楚霄云喊他才回过神来。
“文文。”楚霄云问,“你怎么啦?”
“周姐姐跟顾公子怎么就和离了呢?”苏文的神情颇为落寞,今天的堂审他也去围观了,“周姐姐那么好的人。她哥哥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可又不关她的事。”
楚霄云不知道苏文和周英相处几天,已经到了姐弟相称的地步。
“这个……她自己也同意了,律法如此,旁人也说不了什么。”楚霄云道。
苏文道:“周姐姐跟我说她以前的事,那时候顾公子经常都是带着她一起去拜访客户、视察店铺,她还给顾公子拓展生意出谋划策;顾公子经常夸她有想法,主意好,和静县的人也都说他们是神仙眷侣。可是这样的感情,想不到也会变。县衙她不能住了,她哥哥的房子也要被收走,往后她住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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