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的太远了,连船的影子都看不到,来回一趟怕是得不少时候,李青文把鞋提了提,又绑紧,然后把东西挑起来。
他担子上的不多,大都在江淙那里,把马匹和光溜溜的爬犁交给这里的官兵,俩人也跟了上去。
他们踩着冰往里走,临肃这里的人也有跟着同行的,其中不乏有老人和孩子,这天出门又带着桶、铲子和简陋的网,一看就是赶海的。
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约莫一股时辰左右,能感觉到迎面吹来的湿气,远远就看到了水波荡漾。
再往前走上片刻,冰层终于到了尽头,水和冰相接的地方全是人,一个个拿着铲子和木桶在寻找海物。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大船停在其中,那应该就是去往京城送贡礼的船只,只可惜离的远,看不真切。
浅水层里有小船,装不了太重,一个人上去,然后放几个箱笼便满了,得一点点从这里送到大船上。
反正还有好几天才起航,大家也不急,趁这个时候好奇的四处张望。
因为来之前,村里和族里长辈一再叮嘱,让他们在路上一定做事小心,千万不要给周大人添麻烦,所以此行的杨树村大家伙脖子都伸那么长,也没有凑过去看热闹。
他们平时连边城营地都不进去,冷不丁到了这陌生的地界,多走几步都加着小心。
今天天还挺好的,没有甚么风,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李青文却觉得有点饿了,他正想翻翻行囊,旁边的江淙探手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又软又甜的柿饼子。
李青文一边快速的嚼着,一边惊讶的看着江淙,没想到他从森林里回来时也带了这个。
他的那些都被小侄子给兜走了。
吃完嘴里的,李青文又悄悄的问了句,“哥,你还有没?”
江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这次李青文没让他塞嘴里,而是接了过来,掰成了两半,自己吃一半,剩下的一大半递到江淙的嘴边。
笑了一下,江淙把送到嘴边的东西咬了进去。
江淙的帽子正扣在扁担上,此时饱满的额头和端正的五官全都露了出来,他这一笑,本来就十分有神的眼睛更多了几分光彩。
虽然天天对着这张脸,但李青文忍不住还是呆了一下,这一愣神的功夫,嘴里的柿子饼忘记了嚼,在脸颊鼓起一个小包。
江淙毫不客气的伸手戳了戳他脸上的包。
李青文还在发呆呢,想着自己啥时候能长成他这样,结果脸被戳,口水不受控制的从嘴角就流了下来。
江淙愣了一下,面上笑意更深,伸手给他擦了擦嘴角,低声道:“怎么就饿成了这样?”
李青文还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隔着厚厚皮袍摸摸肚子,“好像也没多饿,就是想吃……”
还没说完,他就看到江淙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长条的肉干。
李青文:“……”当然是毫不客气的拿过来,把肉丝竖着撕扯下来,一条放在自己嘴里,一条喂江淙。
俩人很快就把肉干都分着吃完了。
这次不用江淙掏,李青文俩手把他侧身的口袋撑开,凑近了往里看。
口袋很深,看没看到啥,但是抓着一拎,很重,起码好几斤。
像是摸奖一般,李青文把一只手伸进江淙的口袋里,摸到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油纸包,唔,有几个纸包是软的,应该柿饼子,拳头大的应是盐块,好几个又圆又滑的,摸着有点熟悉……
李青文把东西掏出来,一看,红色的皮子,一头圆一头尖,可不就是鸡蛋嘛。
这么远的路,竟然带了这东西,实在是出乎了李青文的意外。
“熟的,到船上用开水一滚,热了就能吃。”江淙这般解释道,“等会上船看看,要是不方便烧水,就在去岸上煮。”
李青文和江淙在最后面,正在为几个鸡蛋说个不停的时候,远处有人盯着他们看。
一个满手冻疮的小丫头道:“爹,娘,那几个人好眼熟……”
旁边的女人刚从水里的石头上扣出一个牡蛎,随便擦了擦冻的红肿的手,直起身,看向南边。
远远的,看不清面目,只瞧到那些人俱是一身身厚衣服,身边放着一个个的担子,看样子像是要赶去坐船的……
那艘大船听说是去京城的,一年只开几趟……
女人还没看清楚,旁边伸过来一个铲子,铲走了她旁边的几个蛤蜊。
孩子的爹到底慢了一步,狠狠的瞪了那个把手伸到他们这里的人,怒道:“你是不是眼瞎,自己寻不到,非要抢别人的东西?”
被骂的男人也不是善茬,立刻回嘴:“这东西是你家的啊,谁捡着就是谁的,手这么慢,早点饿死倒是干脆。”
“要死也是你这个不是人的玩意先死!”孩子的爹愤愤的骂道。
俩人离的近,一争嘴就推搡起来,小丫头被吓坏了,不敢再四处看,紧紧的护住了木桶。
眼瞅着打起来了,旁边的人纷纷过来劝,“这点小事,不值得,咱们都是一路逃荒过来的,也算是有几分情分,那么几个小玩意没有几口肉,不至于动手,都各退两步……”
“若是只是这几只蛤蜊,我也就不说了,他上次还把我家晾着的咸鱼给偷走了……”
“放你娘的屁,谁偷你家鱼了,捉贼捉赃,你红口白牙说个甚?!”
虽然十分愤怒,但俩人被隔开,嘴上不停,终究没有继续再打,本来就饿着肚子,要是再受伤,家里的人怎么办?
第121章
李青文正在磕榛子, 这个榛子虽然小,但是严丝合缝,他咬了好几个牙印儿, 不但没有吃到里面的仁儿, 还差点咬伤了舌头。
看着它这样顽强抵抗,李青文开始犹豫要不要吐出来,杀人不过头点地,没必要和一个榛子两败俱伤。
就在这个时候, 旁边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来,“是、是李家的小哥吗?”
李青文含着完好无损的榛子扭头,看到一个小丫头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小女孩十岁左右,黄皮寡瘦,头发枯黄蓬乱,裤脚挽到膝盖下面, 脚瞪着一双草鞋,手脚都有冻疮。
虽说没风吧,这也是冬天啊, 穿成这样得多冷……看着这打扮, 李青文都想替她打几个哆嗦。
他这一扭头,小丫头一下就看清楚了李青文的脸, 高兴道:“小哥真是你啊,你还记得我不, 从并州往北走的路上,我被虫子咬的身上都快烂了, 你给了我一个草帽, 还教我认那些驱虫子的草……”
从拢北城往北走时, 天气正热,不免有蚊虫,江淙给李青文编了不少草帽子,原因就在于,他走着走着就送了出去……
经小丫头一说,李青文想起了一些,道:“我记得,你叫李雯雯,你爹娘呢,咋穿的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这小女孩的名字喊起来跟李青文只差一个字,所以他才会有印象。
说着,他掏出布巾和冻伤药给小丫头,“把手和脚擦干净水,然后再抹药,抹完药最好套个宽松的手套……这些倒还好说,最要紧的是,你冻伤了别乱外跑。”
听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小丫头很高兴,退后了一步,没要他的布巾,“小哥,今天有日头,不冷,冻疮也没啥,多冻冻,以后就不怕冷了。”
这纯是歪理,冻伤厉害了,伤口溃烂,要是感染,到时候可是会要命的。
李青文皱眉,把自己的皮帽子扣在她头上,“你家在哪儿,你爹娘呢,我送你去找他们!”
他自觉语气很严肃,小丫头却欢快的转身,冲着远处喊,“爹,娘,真是的李家的小哥哥,你们快过来!”
她喊完,李青文就看到海水一男一女提着桶向这边走来,离老远就能看到他们穿戴跟李雯雯差不多。
很显然,他们家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李家两口子面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到了近前,连连弯腰,感激北上之时李家和江淙等人的照顾,李雯雯的娘亲看着地上的一个个担子,问道:“你们是从边城来?这是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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