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下人听见动静,却没有人进来,晓家家主和正妻因为晓君男风阑闹了矛盾,下人们都很识时务。妇人多善妒,时常怀疑丈夫不贞,哪怕丈夫本来便不贞,那些怒意只会牵连在其他人身上。
年少的晓君阑在地上疼得大喊大叫,这回他出声了,他的眼睛流了许多血,什么都看不见,他身上发着热,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从喉咙里发出来尖叫,疼痛令他清醒,他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在地上徒劳挣扎,咳嗽了几声,自己掌间是一片温热。
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人搭理他,他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左眼一片血肉模糊,指尖在发颤。
他在地上躺了一夜,眼伤按了一夜,第二天皮肤几乎粘连在一起。
晓君阑自己从院子里踉跄着出去,他身为义子,贺兰往日给过他不少钱,平日里奉清酒经常花完了找他要。
若是他不想给,奉清酒便要说上一句“这些银子都是我娘给你的,我为何不能花?”,每到这时,晓君阑便说不出话来。
他身上没有剩什么银钱,拿着剩余的银钱,他去找府里的医师,人人都会看碟下菜,医师收了他的银子,给他拿了最差的伤药。
那伤药每覆盖到皮肤上,都像是烈火在灼烧,疼得他死去活来,药性很差,他的伤非但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
晓君阑的左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他病了十几天,有人问他怎么回事,他便说没事,大哥二哥冷漠而视,奉清酒最看外貌,嫌他晦气,连着几天不待见他。
在晓家家主回来的时候贺兰也回来了,贺兰看见他的眼伤,心里又怒又心疼,把下人全部训斥一顿,带他亲自去找了医师。
晓君阑疼了半个月,眼伤和热症得以痊愈,贺兰向来舍得为他花钱,给他找的是最好的伤药,让他的眼睛能够重新看清东西。
他病好了,之后下人还算听话,很快便出了新的意外。
贺兰每次出去都是为奉清酒寻药物,奉清酒天生弱症,性命活不过弱冠。
这次贺兰出去了一年,晓君阑模样生的愈发出挑,甚至隐隐超过晓家长子和次子,单单是站在那里,便能吸引人群中所有人都目光。
他像是一株沉郁的雪兰,清冷又沉敛,开在广寒深处,让人看见便移不开视线来。
最明显的是奉清酒态度的转变,从“贱种”改为叫三哥,一口一个三哥,甚至在山上巨石滚落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为晓君阑挡下了。
巨石压断了奉清酒的双腿,奉清酒拽着他的衣襟,“三哥,今日我救了你的命,日后你一定不能丢下我……”
十四岁的晓君阑背着奉清酒,像是有巨石压在他身上,他沉默了好一会,最后看着少年断了的双腿,说了个“好”。
贺兰回到府里便得知这个消息,她唯一的孩子原本身体便不好,此时又断了双腿,贺兰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
他并没有被责怪,只是贺兰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在贺兰临终的时候,这位唯一一位真心待他的女人握着他的手,将奉清酒交给他。
“小澜,我知道清酒在想什么,他从小受了许多苦,我若是走了,晓府便没有人能够护着他,娘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一件事。”
“他对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晓,就算你不喜欢他,娘求你,一定护着他,不要让他难过……”
这一日起,晓君阑失去了贺兰,也是从这一日起,他的自由终于离他远去,他被困在名为愧疚和责任两大枷锁之中。
要护着奉清酒,不能让奉清酒难过。
转瞬之间数年过去,晓君阑天生剑骨,被剑祖挑中,成为剑祖首徒,在一剑清扫鬼界邪祟时,得以名动九州。
他很少回晓府,但是奉清酒给他传音他会立刻赶回去,他遍访九州,四处寻找能够解天生弱症之法。
直到他得知,纯质灵根能够解弱症。
从此他踏上了寻找纯质灵根之路。
……
叶挽卿并不知晓晓君阑心中所想,他断断续续地看完晓君阑的回忆,在梦即将结束的时候,化成了奉清酒的模样。
他出现在晓君阑面前,化成奉清酒十七岁的模样,这个时候的奉清酒模样长开,最容易引起人的恻隐之心。
“三哥。”叶挽卿袖中藏着匕首,他这么一喊,不远处的晓君阑转过身。
晓君阑如今二十五岁,相貌出挑,气质温和,从荆棘丛中走出来,戴上了一张温柔良善的面具,梦里的晓君阑回头,却是一眼看穿了他。
“小挽?”
转瞬之间,叶挽卿的幻容术显出原形,他也是这一刻,直接被传送出去。
叶挽卿手里还握着匕首,对准的是晓君阑心口的位置,晓君阑在夜幕中睁开眼,正握着他的手腕,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醒了继续。
第78章
“你在做什么?”
叶挽卿对上晓君阑的眼底, 匕首末端冰冷的温度传过来,他动作有一瞬间的凝固。
药效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叶挽卿略微咬紧牙根,如果不是需要当事人自愿, 他现在立刻就刺进去。
他把匕首松了, 不信晓君阑不知道此事,眉眼略微有些讽刺, “难道你的侍卫没有告诉你?”
“我要取你的心头血, 这般我们的位置就能够调转。”
“变成我是主人, 你是奴隶。”
今日之事约等于告罄,他指尖即将收回, 晓君阑却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温度传来,比匕首还要凉上几分。
他微微拧眉, 对上晓君阑眼底, 晓君阑眼底深邃黑沉, 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 也并非不情愿。”
“今日才第一日……小挽,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完我便将心头血交给你,如何?”
叶挽卿半信半疑,他看着晓君阑苍白的面色, 心里想着晓君阑骗他的可能性。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晓君阑将他收起来的匕首接过来, 手腕一转, 只听“噗呲”一声,晓君阑的里衣被浸湿, 鲜红的血浸透, 苍白修长的手指沾上血迹。
冰冷的匕首在夜间折射出来冷光, 晓君阑眼睫未曾颤一下,指尖托着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从里面取了一滴血出来。
鲜血沾着温热,空气中都是血腥气息,晓君阑将那滴血放在青瓷瓶中,然后交至了他手里。
晓君阑的脸色惨白如纸,银纹衣衫染上鲜红,嗓音略低,“这是心头血,只能取三次,今日取了一次,若是明日没有用我再取给你。”
方才晓君阑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叶挽卿看得拧眉,他扫一眼便收回视线,青瓷瓶收起来,勉强同意了晓君阑的提议。
“明日我要带戚烬一起过去。”
晓君阑咳嗽了两声,指尖略有些颤抖,慢慢地将匕首拔-出来,匕首绞着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好好休息,明日你想带谁都可以。”
晓君阑下了床,他看着晓君阑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那道挺拔的背影略有些弯曲,很快殿中安静下来,殿中已经没了人影。
殿中没有点灯,叶挽卿看着那道背影消失,他掌间还攥着青瓷瓶,里面的血仿佛在发烫。
他把青瓷瓶收起来,闭了闭眼,接下来一夜晓君阑没有回来。
第二日晓君阑再出现的时候脸上依旧白着,晓君阑早上过来安排人给他送了膳食,这几日天气转寒,还为他送了几件冬衣。
他现在已经不像之前,有灵气他完全不怕冷,晓君阑送的东西他都没有动。
“不必为我准备这些,我们今日不是还要出门?”
他不知晓膳食是晓君阑亲手做的,晓君阑闻言应声,在殿中停留一会,跟着他一起出来。
他按照前一天说的,带着戚烬过去,殿外侍卫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马车。
戚烬在他前面先上了马车,还是按照习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一把他家世子。
他伸了手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晓剑神看了他一眼,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今日目光却带着些许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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