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晟也吞了一块甜滋滋的糕点,语气轻快:“你说你!早答应和我一块走不就好了吗?还用和我吵吵闹闹这么久?”
贺鸣尧一点也不想说话!
纪晟继续道:“等咱们离开这里,到了繁华的大城市,你要带着我多逛逛……”
纪晟对这个年代的具体情况不熟悉,又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心里难免有点怕,还好贺鸣尧能陪着他一块走,不然纪晟总觉得不太-安心。
他算是很幸运的,初到平行时空,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贺鸣尧,对方又聪明,又能帮着他把身份糊弄过去,还愿意冒着风险护着他。
纪晟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赚翻了。
他捅了捅贺鸣尧的胳膊,讨好道:“你还想吃什么?要不要来颗水果糖?”
“……不用了,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贺鸣尧誓不当狗子!
纪晟只当他在放屁,利落地剥了一颗糖塞过去。
贺鸣尧很没出息地、吞了。
作为一个将近三年没吃过好东西的劳改犯,他实在没法拒绝任何糖,尤其是纪晟塞过来的。
贺鸣尧嘎嘣咬着糖,顺手捡过来扔到一边的信,借着门口照进来的光,皱着眉,三两下粗暴地拆开了信。
信的内容也不长,简短地写了两句问候的客套话,继而切入了正题。
两年多以前,贺鸣尧被连夜送走,从此消失匿迹。大院里的其他发小轮番上门打听,可是贺老首长始终不肯对外透露他的任何踪迹。
直到最近,陈娇娇偶然得知了他的所在地,第一时间就写了信过来,其他发小也知道了他的踪迹,包括祁谦。
祁谦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刺儿头,向来和贺鸣尧玩得最好,两人关系好得几乎可以穿一条裤子。
可惜在贺鸣尧被送走的前一年,他被家里的老头押去部-队当了兵,直至上个月才从边疆得了空回来。陈娇娇在信里简短地提了一下,祁谦已经求了自家老头出面,估计很快就能说动贺老头放他回来了。
“原来你是被你爸送到这个破地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纪晟的声音。
“差不多吧……”
确切来说,贺正毅那老头一气之下,把他扔到了京都郊区的红星农场,可是赵佩珍那女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把他遣送到了遥远荒凉的西北。
不同于红星农场,河湾沟农场的条件简直差到无法想象。
前者好歹位于京都郊区,毗邻首都,天子脚下,即便连年饥荒粮食稀缺也不会轻易饿死人,可是后者的境况却完全糟糕透了。
不管贺老头对这里的具体情况知不知情,亦或者是被赵佩珍蒙在了鼓里……这两年,他确实、实打实的经受了不少从前难以想象的苦难。
他在接近死亡的地狱里走了一圈。
他们父子之间往日里的那些亲情,早就在绝境中磨得一点也不剩了。
贺鸣尧垂下眸,面无表情地撕了信。
“为什么要撕掉信啊?”纪晟纳闷。
贺鸣尧看着他,眼里的戾气消了几分,道:“因为我不想回去,也不想和京都那边联系。”
“哦。”纪晟有点怕他这副阴着脸的模样,犹豫着,悄悄蜷缩起腿窜到了床头坐。
这个时候,还是离明显心情不好的坏胚子远一点比较保险。
贺鸣尧冷哼:“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我又没凶你。”
“还说没凶?”纪晟小声嘀咕,“我看你这语气就挺凶的……”
贺鸣尧笑了笑,正准备把纪晟狠狠拉过来,陡然便瞥见了他后颈的红-痕,纪晟皮肤尤其的白,反倒显得那片红-痕越发触目心惊。
他愣了愣,沉默着收回了手,忽然叮嘱了一句:“纪小晟,如果以后我再像之前那样摁着你咬,你别傻乎乎地由着我欺负——”
纪晟打断他的话,没好气道:“我倒是想抗议啊,谁让你力气那么大的?我使着吃奶的劲儿都动不了一下……”
“……”贺鸣尧闷着气下了床,从箱子里翻出来一把匕首,这是他从沙漠里偶然捡来的,不过巴掌大,入手微凉,刀锋锋利无比。
“把这个收好了!”贺鸣尧眸色平静,“以后我再那么咬你,你就拿这个匕首随便刺,怎么狠怎么来,明白吗?”
“不、不用这么狠吧?”
纪小少爷捧着匕首颤颤巍巍,被摁着亲一亲也没什么,他又不是不让这个坏胚子亲……
贺鸣尧看他那怯怯的乖巧模样,漂亮的眼睛又亮又软,不由有些无奈。
算了,指望着纪晟对他下狠手,他还不如指望着自己及时清醒过来呢。
不等他继续说话,纪晟扔了匕首,凑过来抱着他甜甜地笑:“我又没怪你咬我,你干吗搞这么严重?”
“不过,咱们打个商量,”纪晟说,“亲亲抱抱没什么,但是别的你就不能想了……”
这话说的挺有歧义。
贺鸣尧脑子一热,瞬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低头拥着他诱哄道:“乖宝宝,那你现在躺下来让我好好亲一亲——”
纪晟气道:“我觉得你还没睡醒。”白日梦做的倒是挺美的。
贺鸣尧:“???”
纪晟亮出了他刚刚给的匕首,不慌不忙道:“趁着我还没发火,劝你圆润地滚一边去!”
贺鸣尧:“……”
—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
田野上人影重重,有人还在挥着锄头,累得满头大汗。
王建明唉声叹气:“老徐,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敲铜锣解散啊?”
徐海文也累,胳膊抬都不想抬起来,但还是提醒他道:“小声点,好好干活,你那块撒了种子没?”
“撒了,早就种完了,我快累死了。”
周恒走了过来,嗤笑道:“你累什么?那亩地基本都是我和老贺翻的,你在旁边干什么了?磨磨蹭蹭,连这片地都没翻完……”
“反正我不干了,”王建明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真没力气了……”
周恒抬脚踢他,徐海文急忙拦住道:“忙了一晚上,你们不累啊?还有力气打架呢。”
话音未落,“咚咚咚”的锣鼓声传了过来。
徐海文和王建明一顿,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亮了亮。
梁继民站在田埂上,一下一下地敲响了铜锣。
“行了,今天就忙到这里了,都回去吧,明天早上还是七点老地方集合,别迟到啊。”
王建明兴奋地跳了起来,“终于解散了,老徐,快快快,咱们走。”
徐海文也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扛着锄头还没站稳,就被王建明那小子风风火火拽着往仓库跑。
“慢点慢点,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其他人都累得半死,一个接一个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贺鸣尧把锄头送到了仓库,也没和其他人透露什么,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地回了窑洞。
只是今晚他就要走,得和沙漠里的那只小狼崽儿提前说一声。趁着纪晟赖在床上犯困,贺鸣尧单独一个人出了门。
周恒正巧站在院子里,俊朗的脸庞半隐在黑暗中,出声喊他:“哪儿去呢?”
贺鸣尧头也不回:“茅厕!”
周恒被他明晃晃地说瞎话给噎了一下,茅厕又不在那个方向,骗人也不带这么骗的。
他摇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贺鸣尧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这小子该不会又要跑一次了?
梁大队长都亲自上门来催了,纪晟肯定是要走的,恐怕贺鸣尧也要跟着一块走呢。
他又看了一眼隔壁的窑洞,纪晟应该还在里面,煤油灯也亮着呢。
周恒收回探究的视线,迈着长腿回了窑洞。
他自身都难保,自然也帮不了什么忙,更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贺鸣尧离开纪晟。
连他自己都没法放得下,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上海,两人隔了那么远,想见一面都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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