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除了早上那碗温热的牛奶,窝在围巾里原地装死了一下午的小狼崽儿什么都没吃,就喜滋滋地抱着水果糖舔了几分钟,还没舔够糖,就被纪晟残忍地收了回去。
纪晟也不好凭空拿出来牛奶给它喂,温热的牛奶散发出来的香甜味太惹人注意了,他们不能冒险。
小狼崽被羊毛围巾包裹着,再加上前面有贺明尧挡着,让人很难注意到那里面有一只巴掌大的小团子。
小团子这会尾巴尖萎靡地低垂着,四只小爪子蜷缩在肚皮下,若是揭开了围巾一不留神看过去,还以为是一截黑乎乎的木头呢。
夜色渐深。
贺鸣尧瞧着前面睡得东倒西歪的几个男人,规律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显然都睡熟了。
他转过身,把手里碾碎了的绿豆糕点塞过去,晃了晃仍在装死的小狼崽儿:“吃不吃这个?”
小狼崽鼻子不自觉动了动,眼睛紧闭着,小爪子精准地压住了那张盛着糕点的黄油纸,埋头试探地舔了一口。
下一秒,整只狼乐颠颠地扑了上去,低垂的尾巴尖瞬间翘了起来,摇得越来越欢。
贺鸣尧视线停留在那个尖尖的小尾巴上半晌,眼角微抽,这是真把自己当狗崽子了?
纪晟憋住笑,摸了摸小狼崽的小脑袋,又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瞅着贺鸣尧。
贺鸣尧眉头又是一跳:“干什么?”
纪晟往旁边看了看,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今晚你还没有和我说好听的呢。”
贺狗:“……”
纪晟也知道火车上不是适合两人说话的地方,但他只要贺鸣尧靠过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两句哄哄人就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在窑洞里,纪晟每晚都会给他塞一个大红苹果,然后勾着他说好听的,贺鸣尧为了第二天的小蛋糕或者其他吃食,次次都要闭着眼睛哄着他说好听的。
纪晟都习惯两人之间这种甜言蜜语的互动了。
然而这一次,贺鸣尧不惯着他了:“说什么说?闭上眼睛麻溜地睡觉!”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他们两个乱说话吗?
“你确定不说?”
“不说!”
“就两句悄悄话而已!”纪晟暗示他。
“不!”贺狗宁死不屈。
纪晟气得抱住了膝盖埋头闭上眼,一点也不想搭理这只翻脸不认人的大狗子了。
就在这时,火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像是轨道不太平稳,紧接着又恢复了咣当咣当富有规律的摇晃声。
车厢里的乘客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颠簸,没什么大的反应,该睡的还在睡。
车厢顶部的灯光忽闪忽闪地越发频繁。
纪晟睁开眼,慢幽幽地抬头向上看,只见那个灰蒙蒙的灯管,闪了一下,又一下,最后忽然刺啦一声,终于彻底不亮了。
眼前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有睡得浅的人睁开眼。
“没事,应该是灯坏了。”有人应声。
已是深夜,外面一片漆黑,今夜是一个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
车厢内伸手不见五指。
贺鸣尧很确定挤在他前面的那些人都睡熟了,目光深了深,当即伸手往后摸,纪晟还生着他的气,一把拍开了他的狗爪子。
一阵悉悉索索,地上的小狼崽懵逼地被扔到了最角落,两只爪子还抱着一小块糕点,晕晕乎乎地埋头舔着,尾巴尖依然甩得及其欢快。
纪晟被堵在了另一角落,贺鸣尧牢牢圈着他,捏住了他的下颌,低头循着他的唇狠狠贴了上去。
漫无边际的黑暗放大了人心潜藏的渴慕,纪晟瑟缩在角落里,犹豫着抱紧了人。
深而长的吻,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们紧紧相拥,唇齿相缠,像是打破了一直以来两人中间存在的隐秘隔阂。
纪晟被亲的腰肢发软,忍不住爬到了他身上蹭着,贺鸣尧一顿,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在他耳边轻声道:“干什么呢?”
胆子挺大的。
纪晟没说话,清澈的眼眸像是含着水,湿漉漉的,抱住了贺鸣尧的脖颈,在他干涩的唇上一下一下舔舐。
贺鸣尧瞧着他像是动情的模样,反倒出奇地冷静了下来,没敢再继续撩拨人,朝着周围谨慎地望了一圈,狼的夜视能力在这个时候给予了他很大的便利。
四周一片漆黑,即便有人醒着,也不会看清这个凹陷的小角落里的场景。
他抬起手,顺着纪晟清瘦的肩胛骨抚摸,带着些微安抚的意味,幽深的眼底盛满了笑意。
直到纪晟被他拍着背,哄得慢慢冷静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了自己刚刚在干什么,脑袋轰的一声,僵硬着四肢想从他身上爬下来。
beta的身体真的太不争气了。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不是omega,不然他能天天缠着贺鸣尧不放了。
贺鸣尧不让他逃离,搂紧了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声音微不可闻。
“看不出来啊小橘子,挺——”浪的。
不等贺鸣尧吐出那两个字,纪晟懊恼地捂死了他的嘴,“你闭嘴!不许说!”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贺鸣尧无声笑了笑,落在他腰上的手依然没松开,低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快闭上眼睛睡觉,不然天亮了更睡不了。”
纪晟纠结地窝在他怀里,犹豫着想和他说些什么解释一下。他是个beta,可基因片段里涉及到性别选择的那段基因,有相当长的一段和omega完全相同。
他本来很大可能会是一个omega的,但恰恰就是另一节不同的基因片段,让他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在某些方面,他会可能和omega很相似,他会很依赖人,会更喜欢缠着喜欢的人贪欢。
可是这个火车车厢显然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纪晟没法开口解释,只能低头纠结着,慢慢地睡了过去。
一夜过后,天亮了。
车厢里渐渐恢复了白日里的嘈杂,仍有不少人坐在地上东倒西歪的睡着。
瘦弱男人睡醒来便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摸摸怀里的口袋,不料却摸了一个空,顿时慌了神惊叫:“我口袋里的钱呢?怎么没了?”
旁边还在睡的人被他吓了一跳:“大清早鬼叫什么?好好找找呗。”
瘦弱男人愣了愣,急忙惊慌失措地在包裹里到处翻,说不定是他自己误放到包裹里呢。
“没了,真没了……”他像是失了神喃喃道。
他怀疑地往周围望了一圈,最后目光久久停留在离他最近的男人身上。
“哎,不是,你看我什么意思啊?”被看的那人觉得憋屈,“谁偷你那点钱啊?老子才不缺你那点钱!”
“可是、可是离我最近的就是你了。”
“行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人被冤枉的有点恼怒,直接拉着瘦弱男人拼命往前挤,“走,咱们去找乘务警,老子就不信了,你张口就随便诬陷人是不是?”
旁边的光膀子男人附和:“就是,有种去前头找乘务警啊!”
话音未落,丢了钱的瘦弱男人顿时慌里慌张地往后躲,没敢再说一句话。
显而易见,他也是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盲流,巴不得离乘务警远远的,哪里还敢跟着人到乘务警面前对质?
光膀子男人见状,愣了一下。
这个车厢上的人,谁是盲流谁不是盲流,大家一个照面彼此心知肚明,可所有人都没看出来这个瘦弱男人居然也是盲流。
远处的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等火车到站鸣笛停靠的时候,一溜烟就下了火车,包括那个一开始非要拉着瘦弱男人去见乘务警的人,几人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站在贺鸣尧跟前的年轻人目送着这几个鬼鬼崇崇的男人一块离去,隐约猜到了事实,同情地看了眼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瘦弱男人。
没有脑子,说话做事也不谨慎,长得瘦巴巴的,周围还没有同伴,随便哪个人都能欺负他,怎么就敢出来和他们一样当盲流呢?
得不偿失。
贺鸣尧大清早起来就看了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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