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强烈的屈辱感和自尊心一起涌了上来,风九御努力地想要抬起头,鼻血在地上蜿蜒出一道红痕。
秦随淡漠地垂首,看到风九御的挣扎心底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看妄图撼树的蝼蚁。
他很耐心地等着风九御,冷眼看着他差一点就要把头抬起来,然后漫不经心地踩了上去。
“咚——”
黑色绣金云纹的皂靴踩在了风九御的脸上。
额头与木质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风九御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开始疯了似的挣扎。
秦随由着他挣扎,眸色凉薄,带着令人心惊的平静,一下又一下的踩下去。
“咚——”
“咚——”
“咚——”
“……”
风九御的眼睛里已经满是血丝,他把腮帮子咬破了,口腔里和呼吸都是铁锈般的血腥气。他满眼恨意和屈辱,以为自己现在发出的声音是野兽的嘶吼,以为自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天命之子,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无数种让秦随和他身边的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秦随似乎察觉到了脚下这条臭虫的想法,但是依旧不在意。
他说过,他不会为将死之人而侧目。
声音太吵,闹得人心烦意乱。
安秋明选择去给沈惟舟喂药,争取眼不见心不烦无视那个吵闹的臭虫,但想想沈惟舟,走的时候还是特意绕路,“不小心”踩了风九御的腿。
他没有内力,不会武功,但自从被沈惟舟救下之后他就能吃饱了,瘦削的身上也有了点肉,不再是以前形销骨立的模样。
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完全压在风九御的其中一条腿上,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屋内,想动但没动的齐景轩赞赏地看了一眼安秋明。
安秋明回以一个沉默的点头。
秦随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齐景轩是。
似乎是知道秦随不会让他抬起头来,风九御这次被踩下去之后没再试图反抗,而是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秦随兴致缺缺地收回动作,平静地对安秋明道:“开始吧。”
安秋明干脆地点头:“好的。”
一切准备就绪,帝王安安静静地伸出手去,血液从身体内快速流失,尽数倾覆到另外一人体内,令人恐慌的虚弱感传来,男人却只是垂首低眉,把戾气隐于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天旋地转,意识昏沉之际,秦随的目光不期然地落在了沈惟舟眼角的那颗小痣上。
沈惟舟好像一直都以为秦随不知道那晚是他,秦随也顺着他的意,始终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可是昭昭。
不管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他只吻过一个人,也只对一个人卸下了满身防备,交付了帝王从不轻易给出的信任。
秦随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渴求与另一人度过这漫长而短暂的余生,但是现在,他生平第一次开始相信天意。
天意要他投身这万丈红尘,坠入这喧嚣人间。
人间有他的小菩萨。
所以恶鬼也会爱上烂漫春光里的四月天。
借着最后的余光,秦随平静俯首,用力而温柔地吻了下去。
第108章
沈惟舟很渴。
全身筋骨仿佛被打碎又重新捏好, 五脏六腑透着火燎般的疼痛,嗓子里都是血气蔓延四散的味道, 恰在这时, 沈惟舟察觉到唇瓣有蜻蜓点水的一抹清凉。
他下意识张开唇,舌尖探出,触到一片柔软, 然后细细地吮吸, 轻轻舔舐,继而疑惑又委屈地轻颤一下长睫。
还是很渴,他的水呢?
身上还是很痛, 但沈惟舟已经承受过太多痛楚了, 所以竟然觉得这种程度的痛苦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而且除了痛之外, 好像还有一种久违的舒适感袭来,像是艳阳天里晒了个太阳, 浑身都懒洋洋的, 连骨头都松了。
喝不到水, 沈惟舟也就懒得费力气再去吮吸那已经温热的来源,但察觉到他想退回去,被他舔舐的那东西不乐意了。
空气一点一点变得稀薄, 沈惟舟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以及那深入骨髓的血腥气味。
沈惟舟想退,对方不让, 沈惟舟想进, 对方比他更进一步。
唇齿纠缠到难舍难分, 强势带着掌控欲的侵占那么明显, 青年有点恼了。
于是等到下次对方再来的时候, 沈惟舟几乎是发狠般地咬上了那处温软,有带着腥味的液体流进他的喉管,不太好喝,但有效缓解了一下那令人心焦的渴意。对方似乎是愣住了一瞬间,就在沈惟舟以为他会更凶狠地报复回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被轻轻吻了一下。
带着安抚与克制意味的一个吻,落在了他的眼角,有些痒。
沈惟舟下意识舔舔唇瓣,睁开了那双带着雾气的眸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高大的身影直直倒在他的枕边,微弱的呼吸烫了他脖颈上的肌肤一下。
沈惟舟微微偏头,看清这身影是谁之后,唇角瞬间抿直。
[好欲,亲晕了。]
[我也要昏古七和舟舟贴贴。]
[有没有一种可能,秦随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
[6,一群恋爱脑hetui!]
看了一眼弹幕没得到任何有效信息的沈惟舟面无表情地关掉它,然后起身环视一周,发现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但留下了一炉正在煮的药材。
旁边桌子上就摆着一碗药汁,沈惟舟抬起来闻了闻,没喝,随手给自己倒了茶,一杯又一杯,直到茶壶见底。
又看了一眼倒在床边衣衫不整的秦随,沈惟舟抬起手,微微出神。
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的正中是一颗纯金的转运珠,珠子上刻着繁复漂亮的图案,还有两个小篆。
秦。
昭。
谁给他戴上的显而易见。
坦白说,要不是沈惟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秦随,他或许真的会以为秦随是个恋爱脑味的狗皇帝。占有欲强爱吃醋,还喜欢给他身上戴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他一样他就再送一样,像是在圈定什么,又像是在绑定什么。
仿佛蠢呼呼又要佯装凶狠的小狗,在用一些很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
摒弃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念头,沈惟舟把秦随扶到床上,手从男人背后拿出来的时候微微一怔。任由秦随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沈惟舟垂眸朝秦随背后看去,眼底浮现出一抹冰冷之色。
恰在这时,外间一声厉喝传来:“不能杀!”
燕无双有些悲哀,但她想想燕国现在的形势,还是咬牙:“风九御身上已经有黄鹤引了,盛空阳手骨尽碎救不回来,状似疯魔,这些已经够了,他们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邺昌。”
齐景轩还要说什么,夜莺忍着疼拽住了他,沉默地摇头。
燕无双是对的。
现在云子衍和盛明儒以及燕帝之所以被牵制是因为秦随掌握住了他们的弱点,就像秦随在乎沈惟舟和秦国一样,他们也同样有他们在乎的地位权势金钱,而且他们自以为抓住了秦随的把柄,殊不知比起秦随,他们的弱点更多。
他们想用秦随的弱点来威胁秦随,但秦随先下手为强,打了个时间差,用他们的弱点逼迫他们不得不放弃针对秦随的计划。
他们现在是安全的,但是这个安全的时间随时随地都在缩短,而且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消失殆尽。
无疑,杀了盛空阳和风九御就是减少他们喘息时间的催化剂,他们若是出事,薛家天算宗会疯,云家和燕帝会浑水摸鱼,把秦随一行人都留在燕国。
夜莺不能因为报仇而让秦随陷入险境。
如果秦随出事,于君臣为不忠,于朋友为不义,那夜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齐景轩语气惨然:“可是看着你,我不甘心。”
夜莺只是沉默。
门边一个有些轻的声音传来:“他们人呢?”
齐景轩和夜莺神色一肃,下意识警惕起来,待看到门边倚着的青年之时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讶色。
燕无双被突然响起的人声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舟舟?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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