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帘早就放下筷子玩起了手机,他左边位子空着,桌前是啃剩下的哈密瓜皮和圣女果小绿把儿。
姑姑叫他:“阿帘,你给小顾发个信息。”
迟帘在刷短视频,耳朵里的白色耳机被拿掉,他不爽地扭头,被他姑姑敲了个板栗子。
“姑姑,你打我干什么。”迟帘吃痛,他皮薄容易上色,额头红了一块,三分痛表现出了三十分痛。
“好了好了,是姑姑不对,男孩子这么脆弱。”姑姑吃了口糯米,“我让你给小顾发信息,问他在哪,没事就快回来。”
迟帘斩钉截铁:“不发。”
姑姑说:“小顾跑丢了,你就后悔了。”
迟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姑姑,你没事吧,他跑丢了,我为什么要后悔?”
想到某种可怕的猜测,迟帘坐不住地站起来,瞬间就被多道视线扫射,姑姑拉他坐回去,他压低声音,舌头打结语无伦次:“你以为我,他,我对他,他跟我,靠,颜值差那么多,姑姑你侮辱你亲外甥?”
姑姑安抚道:“冷静点。”
迟帘仿佛身体被掏空:“我冷静不了,我一点都冷静不了。”说着就垂死挣扎地咬牙强调,“姑姑,我知道你喜欢男男,你房里很多杂志,我可以替你保密,不让我爸,也就是你哥知道,但是你不能乱磕CP,不能因为我白他黑就往一块配,我是直男,我喜欢漂亮妹妹。”
姑姑诧异:“你是直男啊?”
迟帘:“…………”
他把手机屏幕对着姑姑,亮出自己的屏保——一个脚踩椅子,身穿黑皮衣手持长鞭,前凸后翘身材火辣的猫女。
姑姑瞧了瞧:“喔唷,还真是蛮直的。”
然后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慈祥地笑道:“阿帘你误会姑姑了,我说你后悔,是觉得你们已经成了朋友,那朋友丢了,你良心上肯定过意不去的嘛。”
迟帘冷漠地说了一句:“不是朋友,我没良心。”
姑姑和人说笑了会,对小外甥道:“总之,你马上去找小顾。”
“我死也不找。”
.
不多时,夸下海口的迟同学在饭馆里寻小黑皮,他要面子不大喊大叫,就在洗手间,楼道,天台这三个地方找。
“妈的,顾知之,你不接电话是什么意思,躲起来玩失踪?谁在乎。”
迟帘把无人接听的通话按掉,他决定找个地儿打游戏,掉头没走几步听见有人说“饭馆外面出了车祸,一个学生过马路被车撞了”,迟帘面色一紧,不会吧?那家伙只是茶,不是蠢,不至于看到车开过来不跑。
万一跑不掉……有可能,腿那么短。
而且,受点惊吓就站在原地,张着个嘴瞪圆眼睛,傻不愣登的卖萌。
迟帘的眼前浮现出顾知之那张讨人嫌的逼脸,腿部漂亮不夸张的肌肉绷了绷,低骂一声就闷头跑进电梯,啪啪拍着楼层数字键。电梯门一打开,他撒腿跑出去,直奔事故地。
撞伤的是个初中生,车主不敢搬动他,就陪他在路边等120。
迟帘急冲到喉咙的喘息慢慢下落,全身上下都明显地呈现出了“松懈”的痕迹。
操,他为什么要松口气。
顾知之让车撞了,当场断气拉去殡仪馆,联系他那个在桐市收破烂的奶奶过来给他收尸,这事不复杂,动动手指打电话就行。
就怕没死,只撞断了撞残了哪儿要医治,那姑姑肯定会叫他去医院陪床照顾,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去。
说不定还要大动干戈地把人接去京市治疗,惊动他的奶奶,想想就麻烦。
所以他才松口气。
捋通了,逻辑上没有大问题,一身冷汗的迟帘回到饭馆,对着门口服务生描述顾知之的相貌,对方说没见他出来过。
那就是还在饭馆里面。
顾知之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这么会藏,是不是找死。
迟帘又一次拨打顾知之的号码,依旧无人接听,要疯了,等他把人找到了,看他怎么出这口恶气。
.
当迟帘第三次出现在天台,照常沿着外围扶栏走一圈,一转身就和抱腿坐在阴影里的陈子轻打了个照面,他们静止不动,你看我,我看你。
世界都死寂了。
迟帘咆哮:“顾——知——之——”
陈子轻被他揪住T恤按在晒发烫的地上,双手举起来放在脑袋两侧,手心朝上作投降状,一点都不挣扎。
“你他妈耍我好玩吗?看着我一次次上来找你,是不是激动得录视频当做梦题材,视频呢,我看看运镜是什么屎样,没听到吗,把手机给老子拿出来!”迟帘腿岔两边坐在他身上,眼里喷着怒火,咬死他的心都有。
陈子轻呆若木鸡:“你一次次……上来找我?”
“老子这么个大活人,你没见到,你瞎吗?”迟帘要扣他眼珠子,他反射性地闭紧,“你也没看到我啊,我一直在这儿坐着。”
迟帘的粗喘声戛然而止,激烈乱蹦的心跳声也停了。
确实。
前两次视线都没往下走。
迟帘沉默地把头偏到一边,白皙的腮帮子抽紧,更白的脖子上鼓出青色的血管。
陈子轻偷偷把眼帘撑开一条小缝瞟他,听他底气不足地谩骂:“你个黑不溜秋的矮冬瓜跟阴影融在一起,鬼看得到。”
“我不矮吧,我一八零诶。”
陈子轻的肚子叫了几声,迟帘没听到,却能感觉到他的肚子在上下起伏,肚子不像那张未成年样的脸,没什么肉,硌得慌。
妹妹多好,软的香的,男同又臭又干扁。
迟帘意识到这个男生间正常打闹的姿势能让基佬产生幻想,他脸色难看地爬起来,一脚把辣眼睛的洞洞鞋踢掉:“现在是要怎样,你吃多了顶到胃了是吗这么爱顶,我说一句你顶一次。”
陈子轻:“……”
“我没有顶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缩在角落,我应该站在天台门口。”他圆滚滚的眼垂下去,同时本就耷拉的嘴角也往下撇,无辜又委屈。
迟帘深呼吸,真够矫情的。
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不土,做这表情,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迟帘把他另一只洞洞鞋也踢飞了出去。
陈子轻的脚露在太阳下,裤管里隐隐能见到点红色,是那根发旧的红绳子。
人的惯常固定印象是白配红,那才醒目扎眼,值得许多好词好句,而黑配红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迟帘看到了就跟没看到一样,不伦不类,丑人多作怪。
“哥哥,你满头汗,领口也让汗打湿了,这么多的汗都是为我流的吗?”陈子轻大半个身子躺在阴影里,小半截在暴晒,很快就晒热的脚丫子互相搓了搓。
迟帘毛骨悚然地后退:“顾知之,你一天不恶心我就会死是吗?”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陈子轻自顾自地说,“可是我心疼哥哥,以后你不要这样了,我不配你这么紧张。”
迟帘绝望地四处张望,谁来救救他。
“呕”迟帘干呕。
陈子轻:“……”到这程度了?
迟帘刚吃过就为了找土包子跑上跑下,胃吃不消。
“怎么了啊,怎么好好的就要吐了。”陈子轻今天还剩三句茶语,先不说了,再说下去,迟帘就要把中午吃的饭全吐出来了。他撑着地站起来,脚踩着地面去找洞洞鞋,“是吃坏肚子了吗?”
迟帘不舒服地捂嘴,挺高的背弯着,脚步不太平稳地向着楼梯口走去。
陈子轻赶紧穿好鞋跟上:“迟同学,需要我背你下楼,”
话没说完就被迟帘投来的阴狠目光刺在原地,他不明所以。
迟帘暴躁地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电话?你给我打,”陈子轻摸兜,左边摸了个空,他浓眉下一双眼瞪大了点,又摸右边兜,还是摸了个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