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被人对鬼魂的固定惊恐消磨掉了,王放痛哭道:“她有朋友,学习好,有人喜欢,爸妈从不吵架,我也没欺负过她,那么好的生活她不珍惜……我真的想不通……不好好活着,死了又不离开……我快疯了,我必须把她送走——”
“你安静,别吵。”季易燃去一边打电话,“阿帘,你在哪?”
迟帘在车里给对象改作业:“外面。”他手上的水笔划过纸张,“符?不是没用吗?”
“是我错了。”季易燃说。
迟帘停笔:“什么意思,老季,你给老子说清楚。”
季易燃的性子不可能一五一十地透露,他三言两语地概括了。
这也够了,迟帘能自己接上被他省略的部分,捋通。
通话两头都陷入了微妙的寂静中。
一向寡言的季易燃竟然是先开口的一方:“你说是茅山道士画的。”
迟帘转转笔:“是大师。”
季易燃的目光落在墙壁一处,那里有只小蜘蛛,他问:“大师?”
迟帘笑出声,按耐不住的骄傲:“我对象。”
季易燃的眼前浮现出对应的人影,不太清晰,因为他接触的次数不多,接触时又不在意。他沉默半晌:“我不该以貌取人。”
“这话我不爱听,我对象长得,”迟帘在司机的提示下打开车门,视野里是向他这边走来的黑皮男孩,他“啧”了一声,“是我对象样子。”
“就这样,别的事等我们回去,你来我家再说。”
迟帘不等季易燃回应就挂了,他看着上车的对象,别的情侣一放学就找地儿约会,他这个吃饱了撑的跑来这里,还不说原因,就要来,如果他不陪着,那就自己来。
嘉南中学在京市的排名一般般,他不认为那里面有人能做他对手。
况且顾知之好不容易追到他了,怎么可能不当个宝。
“刚才老季给我打电话了。”迟帘拦住一上车就脱衬衫的人,“你那符,真的是在网上学的?”
陈子轻一顿:“是啊。”
迟帘若有所思,能让老季认错的时候可不多,他通过他爸的关系找来的大师画的符,该不会比不上顾知之乱学来的吧?
“我对灵异鬼怪感兴趣。”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就学了相关的东西。”
迟帘让司机开车,他摇头叹息:“顾知之,你感兴趣的是我最怕的,怎么办,我们不是一路人。”
陈子轻解着衬衫扣子看他:“不是刚好互补吗?”
迟帘只从这句话里圈住了“互补”二字,脑回路不知跑哪了,面部刷地一红。
陈子轻狐疑:“你是不是……”
“不是!”迟帘欲盖弥彰地打断。
陈子轻把脱下来的衬衫放腿上,嘀嘀咕咕:“我都没说完你就知道不是。”
迟帘心虚死了,他岔开话题:“那三张符有用。”
说完留意他的表情,发现他并不意外,显然觉得就该是这个结果。
迟帘忽然感觉眼前人有点陌生,这让他不快,下意识把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你会招魂吗?”
陈子轻揪着身前短袖扇风:“招魂啊?凌晨对着镜子削苹果,把一碗饭放在路边,插根筷子喊人名?网上多着呢。”
迟帘:“……”
他想起当初在奶奶家拍下血符放到论坛的事,立刻找回账号密码登录。
那管理员后来给他发过不少私信,很想联系到高人,还给他介绍了几个生意,出的价都挺高。
迟帘悄无声地地注销账号。
顾知之画的符都是真的,他有点天赋在身上,误打误撞学会了驱鬼的术法。
.
回去的路上,陈子轻就发现王研的脸旁边有了她的遗愿,两个。
一:我那个无能的哥哥进了校队一直坐板凳,我不想要个当三年替补的哥哥,那很丢脸,我想要他在毕业前上场打比赛。
二:一中的学生会长谢浮欠我一件事,我希望他能遵守承诺,兑现承诺。
陈子轻看到二,整个人都坐不住了,他拍拍给他练号的迟帘:“谢浮认识王……”陈子轻改口,“嘉南中学的人吗?”
迟帘手上操作不停:“怎么可能。”
陈子轻说:“你问问。”
“没看我在忙?”迟帘说,“自己拿我的手机进微信问去。”
陈子轻小声:“你的手机我没法解锁。”
迟帘斜眼。
陈子轻一脸莫名。
迟帘心里一哼,这是找他要手机验证的权利。他不是不能给,但是,手机比较私密,会不会太快了?
感情里追人的那方容易患得患失,他不给这个权利,顾知之肯定胡思乱想,没准还会半夜偷偷咬着被角抹眼泪。
啧啧。
迟帘升挡板,在手机上设置人脸识别。
陈子轻稀里糊涂地靠脸打开迟帘的手机,他进微信看见谢浮在第二个,头像一片黑。
没点开头像,陈子轻只打了一句发过去,学的是迟帘的口吻:老谢,你有跟嘉南中学的人打交道吗?
谢浮:没有。
迟帘瞥到了回复:“就说不可能。”
陈子轻放下迟帘的手机,谢浮没理由遮掩,王研跟他是不是只有一面之缘,他随口答应了什么抛在了脑后。王研却当真了,记心里了?
这个可能性蛮大的。
陈子轻犯愁,第二个遗愿不好完成。
他转头看着车窗外余晖下的街景整理思绪,有的鬼魂死了,会不记得前尘往事,只记得执念。
王研不去投胎,心心念念的是她那个在校队坐板凳,上不了球场的哥哥。
当她在病房看到孟一堃的时候,就想起了别的事。
别的事,应该就是谢浮答应她却没做到的事。当时谢浮答应的时候,孟一堃在场,所以王研才会凑到他的视频镜头前面。
只不过因为体制原因,孟一堃看不到阴魂,迟帘看到了。
陈子轻一分析,叹了口气,他收到的三个遗愿,前两个还在进行中,第三个刚出来,这个任务有股子非常规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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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进别墅区时,季易燃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牧羊犬站在他身边,十分威猛健壮。
陈子轻惊讶地看着那条狗,他平时都没怎么听到狗叫。
“顾知之,你还在车里磨蹭什么,快点儿行不行。”迟帘拎着两人的书包站在车门边,屈指扣扣敲两下,“搁这儿演新娘子下婚车?”
陈子轻按着车门出来:“我在想晚上有什么菜。”
“这要想?到家门口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迟帘的拇指朝向陈子轻,冲季易燃的牧羊犬说,“这我对象。”
牧羊犬温顺地叫了一声。
陈子轻下意识走近摸它脑袋:“好帅的狗。你叫什么名字啊?”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小花。”
陈子轻呆滞了好一会:“挺,挺别致的。”
“顾知之,你还要不要回家?”迟帘人都进铁门了,暴躁地吼。
“回回回,马上回。”陈子轻顺了顺牧羊犬顺滑的黑背,快步追上了迟帘。
季易燃拍两下牧羊犬:“回去。”他径自迈步走进迟家大门,前面两人走个路都要挤一起。
傍晚还是热,他们却似乎不会觉得粘腻。
季易燃在迟家吃的晚饭,他没什么话,只是低头进食,不插入小情侣之间,也不会因为被二人世界屏蔽感到不自在。他吃完就将自己的碗筷收进厨房,漱了口立在餐厅。
陈子轻本来不想顾虑季易燃,可他的气场太强大了,没法无视。
于是陈子轻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我吃饱了。”
几乎是他尾音刚落,季易燃就开口:“要送走王研,必须完成她的遗愿,我们没办法和她谈判。”
迟帘本来想问王研是谁,他突然就有了答案,被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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