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信手一丢,银子在陶碗里滴溜溜滚了一圈,最后落在碗底:“拿去吧,爷赏你了。”
小乞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弓着身子不停地说着感恩戴德的话。
“等一下。”陆久安叫住转身欲走的小乞丐。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陆久安返回酒楼,问店小二买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热粥,端到小乞丐面前:“吃。”
小乞丐不知所措,右手在身上擦了擦,慢吞吞接过馒头。
陆久安又叫住他:“回来,就在这儿吃,吃完再走。”
小乞丐在陆久安面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眼泪簌簌往下掉。陆久安耐心等他吃完,从他陶碗里把银子拾起来,放进他贴身的兜里:“机灵点,别被抢了。”
回去的路上,陆久安一直挑着车帘看外面,街边灰扑扑的角落里,果然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人,其中又以孩子居多。
黑暗中,一声叹息被掩盖在车水马龙下,转瞬即逝。
十一月,晋南城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一眼望去,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陆久安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雪,可惜他冻得瑟瑟发抖,无心欣赏:“这鬼天气,怎么会这么冷。”
韩致给他拿了一双羊毛手套,伺候着给他戴上:“别长冻疮了。”
屋顶的雪铺了厚厚一层,马车已经没办法在大街上正常行驶,陆久安要去国子监,也只能骑马前行。
陆久安现在无论去到哪里,手里都会捧着一个汤婆子,他到了国子监,脱下身上的大氅,把冷冰冰的雪抖落。
屋内燃烧着炭火,与外面恍如两个世界,几个助教和学正正在窃窃私语,陆久安整理桌上的文书,听了一耳朵。
“我刚才路过督察院,看到里面的人行色匆匆的,好像是哪里出了事。”
“可不是,我有一个叔父在大理寺当职,最近很晚才着家。我昨天看到他,见他脸上疲惫得很,估计和你说的事脱不了关系。”
在大周,若有案件,会按照由下至上的诉讼制度进行受理。而大理寺专断冤假错案,是审理的最后一道门槛。若是地方上的事传到晋南,甚至惊动了大理寺,那一定非常严重了。
学正抬头看到陆久安,给他行了声礼,又埋头继续嘀咕。
“好像是东南那一带,因为一个地方官,出了动乱,死了好些人。”
“漳州吧,有个权贵在那场动乱中身死,把事情给闹大了,这才捅到都城。”
学正唏嘘不已,瞧见祭酒走进来,立刻止住了话头。
当天晚上,陆久安回到府上,在吃晚饭的时候,把白天听来的消息跟韩致随口一提,没想到韩致点点头:“确实是有这回事,皇兄很是震怒,当天就点了一名御史为巡按,和大理寺一同前去查办。”
陆起遗憾道:“漳州,有些远了,要不然我就带记者去现场收集素材了。”
第204章
因为不属自己司职, 陆久安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只过了短短几天,这件事就传到了晋南,闹得沸沸扬扬, 连普通百姓也有所耳闻, 闲暇之余议论纷纷。
事情起因是漳州当地学子不知什么缘故,大约十来个人, 把知府县衙给堵了, 后来队伍越发壮大, 不知不觉发展到几百来号人, 成天什么都不做,坐在门口对着官府口诛笔伐。
那知府也是荒唐,竟派兵对这么多书生学子进行暴力驱赶,谁曾想那些读书人铁了心不走,双方竟起了冲突。结果不知怎么的, 中途竟误害了一个皇亲国戚, 这才闹到一发不可收拾。
众说纷纭, 什么内容都有, 也不知哪一个真哪一个假。
……
天寒地冻,陆久安终日神情恹恹的,吃什么都没胃口,索性吩咐灶夫将晚餐改做火锅。
陆久安又叫上苏铭等人, 由于沐挽弓一直挂念着这事, 陆久安便一同将这位女将军请了来,大家围坐成一圈。
韩致沐挽弓倒是神色正常,大声聊起了军中的事务。反观苏铭那边, 几人寡言少语,正襟危坐, 多少显得有些拘谨无措。
好在这个时候,小厮们把柴炉抬至堂屋,一口热腾腾的大锅很快被架了起来,这才化解了苏铭等人的尴尬。
接着,婢女端着切片装盘的菜点鱼贯而出,一排排摆在旁边的置物架上,荤素皆有,种类繁多。
在坐的除了吃过的,其他人均是看得应接不暇。
“好香!”苏铭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
沐挽弓看着沸腾的大锅一脸懵,问韩致:“这个如何吃?”
韩致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回话。
“来,我来教你们。”陆久安把那盘洗净的鸭肠端上桌,夹了一根放苏铭骨碟里。 “吃这个呢是有讲究的。”
“火锅吃鲜吃烫,现捞现吃。不过其中有几道菜比较特别,就如这道鸭肠,讲究七上八下。用筷子夹住放锅里,心里默数大概二十个数,这个时候就可以捞出来,烫久了就老了。”
几位同僚迫不及待按照他的说法尝了一根,果真又脆又鲜,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屋内的炭火烧得很旺,不一会儿,众人便吃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苏铭也顾不得什么名仕风雅,脱掉了外面那层厚厚的衣衫。
几人闲聊的话题,不知不觉就扯到了最近漳州那个事上。
“你说这群书生怎么想的?”苏铭从锅里捞出一片羊肉,费解道,“都说民不与官斗。虽然他们有功名在身,但也不能肆意妄为啊,据说知府县衙大门都给砸出个窟窿,如此逞凶斗殴,实非君子所为。”
礼部侍郎之子霍尤摇摇头: “咱们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不要妄下结论的好。”
苏铭想想也是这个理:“那知府到底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要叫书生们抛却礼节冲撞至此。”
要知道,学子考取了功名,是享有一定特权的,见官不用下跪。
不仅如此,因为饱读诗书,他们平日里最爱做的就是奋笔疾书。
若是万一遇到什么不满意人和事,书生们三五成群凑作一团,不肖片刻写一篇讨伐檄文,最好昭告天下,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好。
因此连县令有时候也会礼让三分,轻易不敢与之对上。
陆久安知道得更为清楚一些,冷声问:“你们怎么不想想,学子们闹事这么久,为何当地的学政都不管。”
对呀,学政纠察本省师儒优劣,规束学子行为举止。
照理讲,这群书生做的事情实在出格。要是写文章声讨一下也就罢了,光天化日之下围坐在县衙府外,学政早该气得剥了他们功名以儆效尤了,缘何这里面半点也没有学政的身影。
“为何?”苏铭问。
陆久安:“因为学政早已身故,被人发现时,自缢在家中。”
苏铭大骇,浑身上下竟冒了一层冷汗。
陆久安冷嗤:“那知府何止是暴力驱逐,已经对着学子举刀相向。此人刚愎自用,心肠又歹毒,若非有那权贵挡灾,只怕几百个学子都将尽数丧命于刀下。”
陆久安还是从韩致那处听来的,因为案件尚未水落石出,便只是寥寥数语,没有对他们细说。
吃饱喝足后,苏铭几位同僚跟陆久安辞别,陆久安将他送出府,亲眼看着几人醉意朦胧地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这才回身进院。
今夜韩致也喝了不少酒,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酒味,但是看着陆久安的眸子没有一丝醉意。
“早些回去歇息吧,两位将军。”陆久安假装没读懂他眼中的深意。
“走吧。”沐挽弓伸了个懒腰,伸手往韩致肩膀上锤了一拳,“吃了陆司业一顿饱餐,可就别赖着了。”
韩致盯了陆久安一会儿,沉默不语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也离开了。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小厮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陆起端来一盆热水给陆久安净脸。
“公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该过年了,老爷和大公子托人从阆东带了一些茶叶吃食,已经放在库房了。我们何时去街上采些年货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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