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安眼珠子转了转,正愁怎么解释广播体操那套动作, 范敎谕一脸恍然大悟:“大人可是指那手足戏, 下官体有不快之时便常做,做完背热骨舒,身轻脚快。”
陆久安虚心求教:“何为手足戏?”
范成秋当即伸展手脚, 当着众人的面现场来了一套,他做得不急不缓, 身形时如飞鹤,时如鹿立,动静交错,刚柔并举。待到最后收拢双手交握于丹田之下,长吐一口浊气时,已是热汗涔涔。
“此乃名医之后所作,讲究吐纳之术,强身健体,内外兼备。”
陆久安眼睛放出光来,使劲握了握拳头,这手足戏,和华佗发明的百步汗戏有异曲同工之妙,倒省了他花费能量值去电脑里找资料了。
范成秋指着课程表问:“不知这眼保健操又如何使?”
这个就很好解释了,陆久安道:“学子们成天看书,终日用目。若是疲劳酸涩,于眼睛有损。想来范敎谕应当听说过,有些个学子凿壁偷光、悬梁刺股,到了最后,或多或少视物都会模糊不清,这就是用眼过度的遗害啊。这眼保健操就是作眼部穴位按摩,缓解疲劳之用。”
还好秦技之在现场,按照陆久安的说法,分别为范成秋展示了一下几个穴位的正确位置和动作要领。
秦技之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问:“久安,我做的动作正确吗?”
陆久安仿佛被他火热的目光烫了一下,眼神游移:“啊,非常规范,辛苦技之兄来县学兼任校医。”
陆久安已经十分确认秦技之对他抱有普通兄弟之外的情谊,不免一个头两个大。
这大周虽然风俗开放,但是男风也不是那么盛行啊,怎么摊在他身上时,就尽是这些分桃断袖之事。
陆久安都快反思是不是自己着装行为有什么逾越,以致于让他们产生了误解。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摸了摸嘴巴,想起那个火热缱绻的吻来,顿时烧得脸颊通红。
范成秋虽然觉得现场氛围有些凝滞微妙,但是作为正正经经的读书人,他哪里联想得到那种方面,爱不释手捧着课程表告辞离去。
添加了三门新的课程,县学自然要聘请新的夫子,曾经在人才资格考核上那位擅长丹青的俊才突然接到委任美术夫子的聘请书,愣了片刻后,收拾行李包袱款款地火速上任。
担任体育夫子的则是陆久安的护卫付文博。
付文鑫撅着嘴巴酸溜溜地挤兑:“我和付文博同出江大哥手下,外貌一模一样,武艺也相差无几,为何陆大人单单找他不找我。”
“行啊,”陆久安看热闹不嫌事大,“那就你们兄弟二人一同担任,到时候由学子们自行选择。”
付家兄弟是一对出生只相差了几分钟的双胞胎,付文博性格稳重,付文鑫性格跳脱,两人平时关系很好,但是只要一被对比,付文鑫就老想着争个高低。
县学这种全新的教学模式第二周就真正运营起来,没有遭受任何的阻碍,来往行人每日往县学高墙外一站,就可以听到县学内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
这些学子们初入校园,新鲜感十足,那些住在县城里离家近的不需要在县学里过夜,回到家吃晚饭时,就会兴致勃勃地和家中长辈分享一天的收获。
县学采用周学制,上五日休两日,不过到了周六那天,很少会有学子离开,一来是因为他们很享受和同龄人一起的快乐时光,二来呢,则是因为陆县令会抽出一下午的时间,搬来一个小板凳,和学子们围坐一团,讲一则名叫西游记的神话故事。
西游记的故事百听不厌,杨苗苗即使已经知道了故事剧情,依然兴致不减坐在其间听得聚精会神。
“唐三藏取下五指山的符咒,一时间飞沙走石,山崩地裂,被如来佛祖整整压了五百年的孙悟空从石头里一跃而出,终于重获自由!”
“哇!”小萝卜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愉悦大笑,旁听的秀才夫子也甚为解气地猛烈击掌,哈哈大笑:“这孙猴子性格乖戾,这下子还不得搅他个天翻地覆。陆大人,然后呢?”
陆久安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哎。”因为表现良好被抽调前来负责县学除尘扫地的前山匪人员捶胸顿足,扼腕叹息,“陆大人真是好不地道,每次都停在精彩之处,让人抓心挠肝的。”
可不是吗?范成秋摸着胡子深以为然,陆大人讲的故事跌宕起伏,比之说书先生的话本还要有趣,让人听得欲罢不能,就是短小得很,实在吊人胃口。
那个劳动改造的汉子忽地嘿嘿一笑:“说来冒昧,小的自幼对这些志怪故事很感兴趣,所以听完陆大人讲后,心中萌生出一些后续情节。”
学子们期待地看向他,陆久安亦是眼前一亮:“讲来听听。”
汉子一张粗糙黑犷的脸涨得通红,搓了搓手:“小的心中只有一套大概,要先细细琢磨一番。”
“成!”陆久安爽快答应,“本官可容你使用县学的笔墨纸砚,你构思之后写在纸上,免得忘记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汉子喜上眉梢,壮着胆子问道,“小的未曾读过书,不识字。不过这些日子小的清扫完之后,在学堂外跟着听了几回,小的愿意学。大人,能否允许小的旁听?”
陆久安一顿,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上上下下打量汉子,直把他看得手足无措,汉子在这样琢磨不透的目光中,差点没跪下来磕头认错收回刚才那一句话。
还好陆久安不紧不慢点了下头:“既然你真心悔改,潜心向学,本官就给你一次机会。”
汉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掌拍了拍他:“陈叔,我的板凳很大,你来同我坐一桌吧,夫子说了,人与人之间当友爱互助。”
汉子一愣,看着那双诚挚清澈的眼睛,突然用粗糙的双手捧住脸,呜呜大声哭出来。
高宿结束了一周的教学,与秀才结伴相回,走到墨子巷时,远远地,看到倚在门口翘首以盼的高楚。
“大兄!”高楚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我可想你了,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快些进来。”
高宿拱手辞别秀才们,刚一进屋,高楚像条狗儿一样亲昵地围着高宿打转,又是端水又是盛饭的:“大兄,你一去就是六日之久,还不让我去探望,墨子巷离县学也不远,你和我一起住院子里不行么……”
高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高宿冷不防道:“净手了么?”
“啊?”高楚僵在原地,脑袋转了转,满头雾水:“我之前净过手了啊,只院门口呆了一小会儿。”
高宿从桶里舀了一瓢水倒木盆里:“过来,先净手,病从口入知不知道,以后进餐之前必须用清水净一遍。”
高楚咋舌:“大兄,咱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至于么?你去县学一躺,怎么变得如此这般穷讲究。”
高宿道:“陆大人说的。”
行吧,高楚闭嘴了,不情不愿把手在水里搓了一遍。
此时天色尚早,破旧不堪的饭桌上摆放着简简单单的一荤两素,高楚给高宿夹了满满一碗菜,堆成了个小塔山,高楚期期艾艾地问:“大兄,县学怎么样啊?你给我讲一讲呗。”
高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高宿一边吃饭,一边给高楚描绘县学里的见闻。
高楚吃着吃着,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瞠目结舌:“还培养音律丹青,陆大人这是将他们当大小姐贵公子培养呢?我幼年怎么没有这样的私塾学堂。”
高宿不可置否,吃了口橛子用猪油沫炒出来的菜,问:“你想去县学读书么?”
“可以吗?”高楚眼睛噌地发亮,高宿口中描绘的县学实在令人心生向往,而且若是他能入学,便可和大兄一同宿在县学,日日不离了。
高宿于是又给他讲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陆大人胸襟气度与常人不同,他不是那等墨守成规之人,你虽然只是童生,学识却直追秀才,改日我跟教谕提上一嘴,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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