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上(16)
第19章 入门之试(七)
穆星河听到对方的名字本能般地开始思考要如何去对付,他想了几十种办法,却没有一个让他很有把握的。
那个人的境界应当是参与比试的人中最高的,因为穆星河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他的修为内气来,只能猜测他是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境界。
在这个世界里,练气期的下个境界叫凝脉期,当天地灵气能够自然而然与体内真气交融之后,便可以试图突破到凝脉期。凝脉期的修行者已经对术法及真气有了更深的理解,施用习来的术法便不再需要假借外物,可以像天赋术法一样信手拈来。在练气期中,修行者虽然已经可以使用一些低阶灵器,但需要辅助手段才不至于被它反噬,到了凝脉期就已经可以自由使用了。
不仅如此,同一个术法不同境界用来的强度是天差地别的,比方小清风诀,他用来攻击刘平,刘平即使有他的操作精细度,也无法将他的术法化为己用,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穆星河在思考,他的机心算计,在那个人面前会不会就像小孩子在大人面前耍心机一般可笑呢?
穆星河少见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加快。
这是紧张,亦是兴奋。
战意在他血液里沸腾。
穆星河心依然在砰砰地跳,但是计策已定,不再多想,专注地看起了比试。
第四轮的比赛比上一轮更凶险,已经很少有一招秒杀了,几乎每一场都是心机和真气的比拼,早已没有人用小清风决了,各类术法层出不穷,彼此见招拆招。实力相差不大,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破绽,等待着机会。只是这也让人十分遗憾像厉寒这样的强攻型选手在上一轮被淘汰出局,若是有他在,面对这些人时的场面又该是何等酣畅淋漓?
但厉寒终究是已经出局。
有些人觉得他运气实在不好,偏偏碰到了最硬的骨头,若是遇到的是其他的新外门弟子,那应当还可以很轻松地获得胜利。
比如碰到即将比试的这个任景。
任景的修为实在是十分薄弱,战术手段也特别单一,他后面两轮比试胜得都不算轻易,是十分勉强才挤进来第四轮的。
任景站在了玉京台上,他对面是个同样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那人生着一双桃花眼,朝他微微一笑:“任贤弟,不巧在这里碰见,请多赐教啊。”
此人是任景的故识,公孙十二。公孙家和任家都是在云浮派有些地位的家族,公孙十二的父亲是云浮派的金丹宗师,他的伯父也一样。因此他们两人虽说不上交情多好,但总算还是彼此认识的。据说,这个公孙十二比他入门要早几年,前几年都在作威作福混日子,今年被他母亲大大训了一顿后,总算好好修炼。
这人虽不务正业,但好几年的积累加上家学渊源,总是还能超过很多自己摸索的外门弟子的,因此也进入到最后一轮了。
没想到竟然还跟任景碰上了。
这就很有趣了,这两人都是家族子弟,究竟是谁没给够好处没疏通好关系呢?
场下已经有人嗤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任景听到了这些窃窃私语,他的脸色又寒上了一分,硬邦邦地对公孙十二说:“请赐教。”
公孙十二却仍是笑,拱手道:“谦让后辈,你先动手吧——我怕我动手了任叔叔捶我。”
任景不再推脱,干干脆脆地召出一道五日雷音诀,直向公孙十二面门而去。
公孙十二只一退,一道符篆掷出,一层金色光盾就将五日雷音诀隔绝在外,然后一同溃散。
其实公孙十二让任景先出手根本没有损失任何优势,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任景只会五日雷音诀和小清风诀,手段如此单一,哪怕五日雷音诀是少见强横的天赋术法,那又如何呢?
对准备充足的公孙十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让了一次先手,便算仁至义尽了,手上符篆连连使出,招式不断,任景在这样连绵的攻势下只能一直躲避,连天赋术法的出手空隙都没有了。
任景落入如此一面倒的颓势,下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偶有讥笑之声——任景毕竟有家族势力在门派中,他们肯定不能像之前嘲笑穆星河一样肆无忌惮。
高台上却一片静默,连一声讨论都没有。有人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任长天,他是任景的伯父,虽然非是七峰首座,但在宗门里也算地位非凡,因此同样有资格来这里审核这些外门弟子。任长天闭着眼睛,却忽然开口:“你不用看我。他比试前没有求助过我。”
“哦?”
任长天睁开眼睛,没有看下边比试的两个人,而是看着蓝得毫无杂质的秋日高天:“修真这条道只能一个人走,他越早知道对他越好。”
穆星河看着狼狈不已的任景,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虽然大家都知道任景有后台有靠山,喜欢的时候还能有很多高阶符篆,但是他现在这样,该不会是用都不用,只想借助自己的力量吧?
穆星河越想越有可能,他向来对这种少年心思很是清楚。年轻人争强好胜,总有一些时候是想要证明给世界看他靠的就是他自己的实力,不是其它的一切。
这是少年人的心思,少年人的傲气。
但是有时候实力就是实力,无需证明。当你拥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任何人的看法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任景有时候会想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说来幼稚,却总是叫他不住地想。
他所拥有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他本身还是因为他的家族?
他身边前呼后拥的人们,是真心觉得他不错还是单纯因为他背后的家族而讨好于他?
他想不明白也问不出口。
因此他爱上了修炼,唯独修炼能让他知道他切切实实是存在的而不是家族这座大山下的影子,唯有修炼是他完完全全靠自己去获得的东西——唯有修炼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着,是在为着什么东西而努力着。
只是他的坚持似乎是错的。
公孙十二的修为比他高一点,本来用点策略他未必不能赢,赢了他就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内门弟子,但公孙十二不像他,他只能依靠天赋术法,公孙十二却带着数之不尽的符篆而来。
公孙十二一道道符篆在攻击着他,每一道符篆都像在问他——“你后不后悔?”
当然他知道公孙十二没有那种意思,他只是在愉悦地展示着他拥有的高阶符篆,能用出那么多新奇术法是多么了不起。任景已经疲于应付,五日雷音决长于攻击而弱于防守,他左闪右避,狼狈得不像他自己。
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但是他哪怕还剩下一口气,就不想认输。
任景躲避得气喘连连,练气期的弟子还没有开始身体修炼,他们的身体素质就如同普通人一样,会疲惫,也会支撑不住。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公孙十二,汗水一滴一滴从他额上落下来。
公孙十二依然意态从容,他又使出了一道符篆,有灼烈的光芒从符篆中爆发出来。
任景认不出这是什么术法。那无限灼人的光芒背后,是初秋蓝得没有半分杂质的天空,时而有风。
他忽然想起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暴烈偶尔有风的天气里,他与伯父站在银杏树下,金黄的树叶纷纷而落,他的伯父的白发在风中颤抖,他告诉他,修行从来没有捷径,想要获得什么必将失去什么,每个强大的人背后都是血汗辛苦。没有支撑的强大都是纸做楼阁,风一吹就会被掀翻。
在他发愣的时候,公孙十二的术法打到他的身上,灼热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身体,他的真气都好像都在那一瞬间被燃烧了起来。
这个感觉还远不足输给穆星河那天叫他难受,却足以让他清醒。
无非是纸做楼阁。
任景抬起头来,使出了一道五日雷音诀。
他和公孙十二的修为相差无几,催动符篆同样也要真气,他便等着、拖着,等待公孙十二的真气耗尽,再给他雷霆一击!
任景依然是不断闪避,行动越来越迟钝,但是如今他的精气神已与方才完全不同。他的真气虽然在那道未能躲过的攻击里损耗甚多,但他还有机会。
公孙十二见久攻不下,似乎有些焦躁。他忽然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任景,然后叹了口气:“好吧。”
公孙十二竟然停止了使用符篆,任景一手支着膝盖不住喘气,一手已经拿出一道空白符篆,一道五日雷音诀就要发动。
五日雷音诀是天赋术法里少见的强横术法,公孙十二两手空空自然发动不了什么符篆,他不信公孙十二敢不躲!
公孙十二还真的没有躲。他就站在那儿看着五日雷音诀,那轰顶天雷要落到他身上时,他的袖中轻飘飘地飘出了一具小鼎,天雷竟然自然而然落入鼎中。
鼎中飘出了无数青色的烟雾,一缕一缕萦绕在任景身侧,任景似乎遭受着极大的痛楚,嫌恶地四处挥拍着,却赶不走这如影随形的烟雾。
场下已经起了一阵骚动。
“这是什么?!法宝吗!”
“怎么可能是法宝,我们练气期不是最多能用法器吗!”
“完了,连法器都出来了,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玩意。”
“任景这回算完了。”
高台上,有人笑吟吟地说:“公孙老头可真是下了血本,什么都给他儿子玩了。”
“公孙十二荒废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想要好好修炼,公孙师兄尽力提供帮助让他进入内门,那也是理所当然——寿元有限,谁会愿意在外门浪费生命呢。”
任景似乎没有听到这些话语,烟雾缭绕在他周围,越来越浓密,几乎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更无法判断他的神情。
忽然无数道雷光在那烟雾最浓密的中心爆发开来,纯银色的雷电缓慢地侵袭着玉京台,烟雾逐渐散去,那无数雷电的中心,是屈膝跪着一手支撑着地面的任景!
“万劫雷光阵!”有人脱口而出,脸上已然变了颜色。
如果说五日雷音决是天赋术法中少见的强横术法,万劫雷光阵便是所有术法中数得上号的强横术法!竟然有人的天赋术法能够是这个!
别人都以为任景只觉醒出一个天赋术法,但只有任景知道,他觉醒的是两个,他从来不说是因为万劫雷光阵从来不受他驱使,死了一般沉睡在他血脉里。他悄悄去查阅过家里的书籍玉简,里面说的是,天赋术法也会有不能自如使用的情况,因为术法并未承认他的主人。
他觉得十分羞辱,从此提都不提。而今哪怕是屈辱,他也想催动、甚至说是透支所有的力量,请求这个术法醒来!
雷光渐渐布满了玉京台,公孙十二连连后退,因为他之前以为胜券在握使用法器已经耗尽了真气,如今哪怕用符篆抵挡都做不到,只得大声认输。
雷光散尽,任景跪在地上,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根本不像平时那个富家少爷。别人一去触碰,他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个练气期弟子驱使了他本无法使用的东西,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公孙十二如是,他也如是。
他闭上眼睛,安然地昏了过去。
他是如此倔强地想要证明自己,即使知道幼稚,也没有动摇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