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上(46)
人总是不知道满足的,当他自以为有了些能力之后,他便想离开修罗教。当时他还小,思虑并不周全,很快被逮了回来。若是之前他的人生是暗无天日,那么之后的日子便是如坠地狱。他在这样的地狱里茫茫然不知沉沦了多久,他想他的人生或许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无人在乎,他自己也不该去在乎任何东西,他不该求得太多。可在他行尸走肉一般挣扎生存的时刻,他忽然听到了朱槿的声音。
朱槿救了他,她让他有力量离开地狱,那他也该竭尽全力解开她的束缚。
朱槿其实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他知道。
只是他其实所求不多,一生都在寻觅一个容得下他的归处,寻觅得久了,不知不觉便到了慌不择路、自欺却不能欺人的地步。
而他这些年的血与长夜,这些年地底乍现的阳光和夏末初秋明净无暇的天空,他紫荆树下习练术法的午后,花香微寒里读书的夜里,不过只有他知晓的一场幻梦。
无人可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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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ikachi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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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鬼故事,游戏签到303天,终于赌到第一个六星暴击套暴伤。
强化完了变成防御之王。
第49章 何所容身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谢芜村早已没有意识, 真气被吸食殆尽, 没有半点生气。
朱槿茫茫然地看了谢芜村半晌,她的手抬起来,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
相比起之前, 她的眼中多出一点光彩来,从傀儡一样的娃娃变得更有人味了一些,但终究她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望着穆星河说道:“饿。”
穆星河吓得几乎一屁股坐起来——这家伙吃了谢芜村还不够,看他快死了还想吃他!
黎若薇终于反应了过来,横剑挡住了朱槿。
朱槿对她的阻挡感到有些困惑,她神情很苦恼, 喃喃道:“你……还不能吃。”
几乎与她那叹息般的话语同时, 地面上有荆棘生出来,黎若薇知道她的手段,原先与她对战的时候这些荆棘她都能躲开或者斩断,然而此时,却斩不断!
吞噬了谢芜村,她的力量竟然已经强到了无法抵挡的地步!
就在这一停顿之间, 朱槿的荆棘已经牢牢捆住了黎若薇。
她缓缓向穆星河走去, 嘴角还留着些残存的血。
——连黎若薇都无法抵挡,他一个没有什么手段的穆星河, 又如何抵抗?
穆星河想过很多办法,但此刻他连一个给他充当炮灰的式神都召唤不出来。
他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然后有一只手, 递到了他面前。修长的手指,因为长期握剑而覆了些薄茧。墨蓝色的衣袖,像春雪一样冷淡的神情。
是他以为已经睡着的沈岫。
穆星河将手搭上去,沈岫便自然而然将他拉起来,然后穆星河更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身上——他实在是虚弱得不行,既然沈岫出现了,那便是表示他原先面对这个情况是可能会死的,然而沈岫现在出现了,那便说明之后的事情都由他去处理,自己死不了了。
朱槿看到有人挡住自己的去路,带走自己的猎物,眼睛睁得老大,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依然喊着饿。
然而不再有那个谢芜村回应她示意她过来,寂静的夜色里,只剩下沈岫低沉而带着倦意的声音:“够了吧。”
她怔怔地抬头看着沈岫,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再也不看穆星河,而是拔足狂奔,那些树木围墙似乎都阻不住她,就由着她穿透一切障碍,直直地跑了出去。
伴随着她远去的身影,穆星河感受到天地一阵动荡,什么水泽,什么紫荆,统统都消失不见,他们依然站在之前那个房间中,地上是枯萎的木槿与荆棘。
穆星河能感觉周围天地灵气在不断震荡——他之前猜测局势控制不住这里就会自行烧毁,或许这个就是烧毁前的迹象之一。
黎若薇皱了皱眉,将剑收回鞘,足尖一点,竟是要冲出去。
穆星河还记得她在朱槿过来的时候阻止了一下,靠在沈岫身上,开口道:“剑神,那妹子你估计还战胜不了……这里还有许多宝物材料……”
黎若薇足下顿了一顿,说道:“我为历练,不为寻宝。”她朝穆星河抱拳揖了一揖:“若薇感谢小兄弟此番搏命为我阻住谢芜村,下次再会,定有报答。我另有依仗,不便言明,先行一步,改日再叙。”
说罢她头也不回,直向朱槿离去的方向而去。
初见她时她如入鞘利剑一般沉默而冰冷,而她离去亦如一把磨砺许久的名剑,一往无前,无人可挡。
是剑修气派。
穆星河看着她离去身影出神,沈岫却是点了点头,淡淡道:“绝剑老人把徒弟教得不错——外物的确可以对修行有所助益,但一个修真者最重要的不过是本心的历练。剑修磨砺剑心,向死而生,她做得很好。”
沈岫说了几句,又将目光移开。
只见他所看之处缓缓透出一个人影来,不……或许那并不能被称作是一个人。
黎若薇头都不回地离开了,朱槿一去,似乎楼中阵法都弱下来,黎若薇毫无阻碍一般破门而出,随后灵璧门那几个人焦急地涌进来。
他们看到里面诡异的境况,步子停了下来,然后看到了趴在一边的段柏秋。
段柏秋受伤极重,隔着好一段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衰败,他保持不住人形也保持不住妖形,人的部分总乱七八糟混着一些妖的部分,看上去滑稽又可怖。
他所陷入的幻境似乎与穆星河他们的全不相同,他的手不知被什么磨得血迹斑斑满是伤痕,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护住怀中的东西。
那东西依稀可分辨出是一方小鼎,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也有着近似圣洁的光华,那应当便是段柏秋之前提过的,能守卫住他们门派的镇灵鼎。
灵璧门一行人似乎也认了出来,急急走到段柏秋身边,似乎想呼喊他,但又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人开口。有一人弯腰伸过手去,想要拿出他怀中的镇灵鼎。
然而段柏秋抱得死紧,那人怎样都拿不出来。
大抵是这样的动静终于让段柏秋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这个动作似乎已经消耗了他许多的意志力,他看了看面前的人们,气若游丝道:“……大师兄。”
此时他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想要将鼎交给他们,但却似乎已经没有半点力气,镇灵鼎从他的怀中滑落,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显得有些狼狈。
灵璧门弟子急急将镇灵鼎拾起来。
陆岩深深地看着段柏秋,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段柏秋也在回望着他。那眼里或许是期盼,又或许是期盼永远不得实现的,满满的悲伤。
两人静默了半晌,有人催促道:“师兄,镇灵鼎已得手,我们应当速回宗门回护!”
陆岩迟疑片刻,从怀中一个药瓶,掷到段柏秋面前,那药瓶摔落到地面上,还滚了几滚。
与冰凉的瓷瓶滚到段柏秋身边同时,陆岩深吸一口气,冰冷的话语也落在这昏暗的房中:“我今日饶你一命,当是感念这几年的情谊。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在灵璧门附近出现。”
“哪里不对吧?”穆星河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同门交流,“人家为你们拼死拼活寻来镇灵鼎,你还要威胁人家啊?”
陆岩狠狠看了穆星河一眼,那眼神里许是被踩住了痛脚猝不及防本能露出的厉色,他冷声道:“换了是我,为宗门拿到镇灵鼎便是肝脑涂地也愿意,这本来就是灵璧门弟子的责任,又有何可说?他的同族杀害我灵璧门弟子无数,若是放过了他,那那些死去的同门又算什么?叫存活的弟子如何自处?”
穆星河倒想反驳那些跟段柏秋又没有关系,但想来又无话可说,便只说“牛逼”。
陆岩不再理会他,率领众人离开此处。
段柏秋目视着他们的背影,眼底的光缓缓熄灭。
他依旧是疲惫不已,眼皮沉沉,似乎又要闭上眼睛。
穆星河赶紧叫住了他:“喂喂喂大哥,快别睡了,这里待会就要出事,再睡你信不信变成烤松鼠?”
“微末之躯,生死何用……?”他喃喃道。
穆星河实际上很不擅长劝解人,因此他也不打算做这种他做不好的事情,他只是数着手指说道:“你看我年纪那么小,还没凝脉,你要是死了那我是拖不动你出去的,如果不出去,这里那么诡异,你死在这里,搞不好还要成为一只大妖,挺好玩的。”
段柏秋沉默了。
他几不可闻叹了一声,然后颤抖地握住了药瓶。
隐约听到他混着叹息的喃喃自语:“去年在灵璧门栽下的海棠,今年可会开花……?”
他神思恍惚,怔怔地看着不知何处,过了一会儿,他方才恢复了点,扶着墙站了起来:“段柏秋在此谢过两位,先行一步……有缘再见。”
说罢,他又扶着墙,缓缓地出去了。他的身影如此单薄如此孱弱,却仿佛负担着很多他不愿负担的东西,步履沉沉,然而接下来的路,他终究只能一个人如此艰难而缓慢地走下去,没有前路,也没有归处。
穆星河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有点奇怪,对沈岫道:“哎,明明你只在一边看着,为什么他还要谢你啊?”
沈岫没理他,却忽然问道:“恨云浮派吗?”
大佬这句话实在问得没头没脑,穆星河有点跟不上他的跳跃性思维,“啊”了一声。
沈岫倒有耐性解释:“以你的天赋心性,原本应当被收入内门,有金丹长辈教导,直到凝脉期才可下山去。不至于现在既没有师长,又早早下山,只能依靠练气期的这点修为应付你应付不了的人物。”
穆星河很想吐槽了:外门弟子修为不到凝脉期下山的多了去了,叫他应付他应付不了的人物的难道不是沈岫大佬他自己?
但正事要紧,他并没有扯开话题,还很认真地想了想要怎么回答。
“我还挺喜欢云浮的,”穆星河他说得有点认真,他是想过再说的,没有半点平日里随口乱说时那种嬉皮笑脸的神情,“云浮派不爱跟你说些有的没的,门派责任啊,门派荣誉啊,都没有。该给你的就给你,其它就是你做多少它给多少,很公平,也很自由,我喜欢这样子。况且要不是云浮派,我这种人兴许就跟段柏秋一样被打出去了——可能还要比现在更弱,我很喜欢云浮派的术法,也很高兴云浮派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
他无意识地将手微微伸出去,握了一握,仿佛里边有什么力量被他握在手心中一样。
沈岫没有说话。
但是其实穆星河也想问他一句:恨云浮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