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上(97)
“当时我因为奇遇得来的功法而被人不喜,下山历练, 却是因为这样,因为与妖结缘而得以进入庭院之中,获得梅庭雪的传承, ”穆星河特别诚挚地笑了笑,“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吧。”
穆星河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别人又羡又妒的眼神,随意同方才与自己比斗的师兄说了几句,拉过钟子津离开这里, 只是他走的时候, 视线忽地落到了一个人身上片刻。
那个人一身皂色衣衫,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目光收敛,气息沉着,然而依然有锋锐难当的剑意从他身上透出来。那人在望着他。
穆星河却是快步走了过去,笑道:“厉寒兄, 好久不见, 功力又增长了不少嘛。”
那人正是穆星河在去年在入门之试第三轮中打败的厉寒。厉寒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强者,当时的穆星河却几乎从未与人正经动过手, 那一战穆星河险险得胜,厉寒为人磊落, 与他战得痛快,约定穆星河无论能不能进入内门,今年此刻都与他再比一场。
可此时他却看着穆星河笑了笑,叹道:“或许我如今已无法做你的对手了。”
“哪里的话,心中有战意,谁都可以做对手,”穆星河将旁边的钟子津推出来,“这是我兄弟,钟子津,一个剑术高手。若是今日比试完毕你能进入内门,不如同他切磋切磋?……我想,比起我来,你更愿意和他切磋吧?”
厉寒向来平静的眼眸在接触到钟子津之后蓦然里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燃了起来,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因为与厉寒的约定,穆星河同钟子津坐在台下观看他们比试。其实比试中一路胜出的多半是穆星河在去年中就有印象的人,只是有一个人,他怎么都不见踪影。好奇之下,他甚至跳下了树,扯了个观看的外门弟子搭话。
“我记得有一个很强的人,叫刘云洲的,好像都是凝脉期了,怎么没来呀?”
外门弟子并不认得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师兄不知道?刘云洲去年比试输给一个修为更低的人,随后也没有宗师高手收他为徒,哪怕是实力最强,也没能入内门。当时他就找了管弟子名册的师叔,道是自己和云浮无缘,希望另寻他处,然后就脱离了云浮派,不知道准备投什么宗门去了。”
穆星河当时比试完不是恢复就是去参加入门仪式,第二日便开始了离群索居的生活,完全不知此事,如今听了八卦发现对方是这样的发展,心中奇异地觉得人世有些造化无常。
钟子津看着穆星河一上一下的,有些好奇,问他在做什么,穆星河便将去年他入门的情形简单同钟子津讲讲,讲到惊险处钟子津一惊一乍的,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今年的厉寒比去年实力更为强劲,进入内门毫不意外。轻松赢下最后一场的厉寒还不及看穆星河摆前辈姿态,兴冲冲找钟子津战去了,这叫穆星河觉得用剑的其实脾气都差不多。
然而第二天穆星河在内门的比试上就看到了一个用剑的异类,那个异类在台下凝神看着台上天花乱坠圣光道道狂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术法们,神情竟比许多云浮弟子还要专注,那双澄澈温柔的眼睛里映着许许多多的光彩,显得分外动人。
那是好几日没见到的温行泽。
温行泽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接近,转过头来微微笑了笑:“好巧。”
穆星河左看右看不见钟子津,不知这家伙又哪儿玩去了,笑嘻嘻应道:“好巧,小温师兄对术法感兴趣?”
温行泽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过只是想要学着取长补短而已。”
穆星河似懂非懂,这个人他只看过一次出手,是将剑气化为剑雨,阻挡住他人法器,救他于水火之中,又护住了周围的人,是很厉害的手段。
穆星河还待说些什么,却发觉台上上了一个自己的熟人,小圆脸这一年来也没怎么变,还是脸圆圆的很讨喜的样子,只是修为较去年增长了许多,术法手段也相当丰富,运用得也比去年要圆熟得多。
其实一年的时光过去,怎么可能只有自己变强呢?
那些对自己来说惊险的轻松的愉快的难熬的时光,伴随着他在倏忽而去的时光中的收获,也同样在以不同形态加诸于其他人身上,他不是世上最特殊的一个。
应觉晓依然是练气的修为,内门之中高手众多,他赢得几场已是不易,终究败下阵来。剩余的比试中几乎没有穆星河认识的人,比试也是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激烈,到了最后,依旧是穆星河都无法看懂的神仙打架一般的水平。
穆星河看着这些令人窒息的操作,有些走神,他在想自己果然未来的道路还很漫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走一步——啊,他想学很多术法,想玩弄他的烈焰红唇海坊主。
穆星河走着神忽然被拍了一下肩膀,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圆圆的年画里金童一样的脸,正是应觉晓。穆星河笑得眯了眼,道:“好久不见啊圆脸君,刚才我看你出手,好强啊。”
“……谁是圆脸君,”应觉晓低声说了一句,但没同他计较,问候道,“回来了?”
或许这位圆脸君是云浮中最不意外他飞速的突破的人,毕竟当初穆星河坑他自己是什么大能夺舍,既然是大能,修为进境飞快那才是正常的。
因此应觉晓的关注点也同别人不太一样,说道:“你那符纸化妖之术的事情,昨天在云浮上传遍了。”
穆星河“啊”了一声,随口道:“怪不得我今儿走在路上那么多人看我呢。”
其实穆星河这句话也是纯属装蒜,昨天他看完回去已是做了舆情观察,势头良好,那些宗师们似乎也不在意,刘云洲本人早已离开云浮,不知所踪,大家的看法基本都是觉得他是早前有了妖功的奇遇,之后与梅庭雪结缘,就习得这门功法,整个过程流畅又自然。
至于大家说他本身就有妖性,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竟然凭借修为境界欺压前辈,为人不齿——这种事情,穆星河一点都不在乎,微服私访的时候还笑嘻嘻跟着说,这种人应该去那些魔教,不能留在云浮污染云浮的空气。
应觉晓知他向来脾性,默然无语。穆星河不甘寂寞,又问道:“任景呢,怎么也不来?”
应觉晓眼中奇异地闪过了一丝落寞,然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轻声道:“大约明日会来吧。”
云浮派一年一度的宗门法会共有三日,第三日通常是别的门派宗师来论道,然后门派弟子互相切磋,今年不是什么特殊年份,也无甚要事,因此邀请的门派不多,举办得也只能说是有大宗门的气魄。
穆星河糊里糊涂听着那些金丹高手们论道,越谈越玄,忽然觉得肩膀一沉,竟然是钟子津犯困差点睡在他肩膀上。虽然背负着一身谣言,但穆星河在门派中的地位还是一个小虾米,这种小虾米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因此混入了瀛洲派的座中也没有任何人发觉。
往常瀛洲派有钟子津的地方,多半也能看到温行泽,然而这次的温行泽却不在这里。
穆星河昏昏欲睡地听了半天,宗师们终于一脸满足欣喜地谈完了玄,论完了道,随后他看到云镜台上的竟是温行泽与许久不见的任景。
温行泽今日穿的是一身白衣,秋日的阳光明朗地沉淀在他衣袍上,越发显得斯人如玉。任景一年来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身的绫罗绸缎,贵气逼人。可能高了些,黑了些,粗犷了些——虽然穆星河并不认为他适合走这个路线。
穆星河听了听,原来这是各门派宗师带自己弟子与云浮宗师的弟子切磋一二,温行泽的对手就是任景。
穆星河本想摇醒钟子津,没想到不用他提醒,钟子津一听到温行泽的声音就立马坐正了,直挺挺的,双目炯炯,盯着台上。
这是穆星河第一次看到温行泽出手战斗。温行泽的剑法很好,钟子津擅长的是快剑,在无穷的细碎剑招中衍生无穷的变化,但温行泽的剑却是不急不缓的,他的每一剑都如他的人一般周到,而那每一剑之后都仿佛有无限的应对手段。
从入门之试那时候,穆星河就知道,任景的天赋术法暴烈无比,擅长强攻速攻。此后他被高手选中作为徒弟,那高手应当也会按这个方向培养。然而此时他见到的任景,强势手段依旧在,在无穷压制中又连接着小术法,攻势之绵密,力度之强悍,叫人几乎无法抵抗。
但如此凶悍的攻势,温行泽竟然能挡下来。几合下来,他甚至似乎明白了任景的术法思路,将任景的攻势一一化解。
他的应对,不止是剑,还有术法。
穆星河对剑术不甚了解,只能看个大概,但术法之道,他是能看懂的。温行泽掌控术法的程度叫他惊讶——非常细腻的真气运用,非常娴熟的术法手段,哪怕是拉他到云浮派诸多弟子中比一比,他的术法在这个年龄、这样修为的弟子中,也算是高手级别的。
这小温师兄,竟然有这样的术法造诣!
观战的宗师之中,有人执扇掩唇,笑着叹道:“好剑,好术法,这样双修的苗子,应当是入我们云浮派才对,怎么就跑去了瀛洲?”
“用剑张弛有度,术法亦是运用圆熟,仅仅是术法一门,他已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气度也是十分沉着,应战不骄不躁,心性倒是更接近道修一些,这孩子我很喜欢,若是他不想做剑修了,老迟啊,不如叫他来找我吧。”
“行泽自幼聪慧,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做得很好,”一个蓝衣剑者看着台上的少年,语气之中有欣慰,却也有些几不可察的惋惜之意,然而他并没有多谈温行泽,只接着说道,“你们那个弟子,却也是心性强韧,掌御如此暴烈的雷之术法,处于劣势时也未焦灼,不过刚刚凝脉的水平,能发挥如此,已是叫人惊喜。”
此时台下,钟子津已经笑眯眯地对穆星河炫耀了起来,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怎么样,我们师兄是不是很厉害,他学什么都很好,连剑气化形都背着我学会了一些……”
穆星河却是看着台上的温行泽,若有所思。
他想到的或许和许多人有所不同。
许多观看的人都说温行泽剑法极佳,天赋太好,穆星河却能够看得出来,钟子津也是剑法极佳,天赋太好,但温行泽是不一样的。他的每一步应对都是谋划运算过的,仿佛知道对手接下来可能会走哪几步,那么那几步他要如何应对,对手在那几步可能后的那几十种选择里,他各有多少种应对方式,哪一个最理想。
想到这里,昨日温行泽观看内门弟子比试的缘由他也找到了。他或许确确实实对术法很感兴趣,否则不可能在剑修的业余将术法修炼到这般程度,但也在同时观察着云浮弟子们的术法特性,习惯的用途与衔接,为今日一战作准备。
这是一个很聪明,且很努力的人。
这样的人,最为可敬,也最为可怕。
穆星河此刻忽然明白钟子津与温行泽明明是出自同一门派、年纪相差无几、还有着几年的交情,气质却依然如此迥异的原因——
钟子津是被大家宠爱着的,他身上被寄托的是对一个天才、又或许是对一个最好的自己的期待,他们希望他好好练剑,尽情地追逐心中所爱,而钟子津确实也是不曾辜负他们,他是自由的、快乐的、随着自己心意永远前行的、仿佛永远都不会受挫的,是承载着许多理想和温情的期待且不会让他们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