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行商这些年(69)
生意上,他偶尔用用这些人的权势,却与那些爱攀龙附凤的商人截然不同。
他曾说过,如今局势未明,他只想做好生意,使自家人生活无忧,不想做那种站队的事。
可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即使宋菽不想,他也不得不与尹家绑在一起。
到那时,他会不会赶自己走,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那年沧州城上,万箭齐发,他也未曾这样怕过。可一想到要与宋菽分开,他只觉得茫茫人世,已失了自己的那片天地。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宋菽问,探手去摸阿南的额头。
手在眼前放大。
他猛然一退。
后踏的腿僵在半途,身形已退了半步。
“躲什么?”宋菽皱眉,收回手,“你今天怎么了?话比平时还少。”
“没事。”宋阿南回到原来的位置,可宋菽的手已经垂下,没再去探他的额头。
“累的话就早些睡吧。”宋菽说。
宋菽已经梳洗过,转身掀开被子,准备上床。
手却被拉住。
“怎么了?”他回头,宋阿南的手盖着他的手背,牢牢握住。
“我……怕黑。”宋阿南说。
“呃……啊?”宋菽愣了。
“真怕。”宋阿南往前挪了半步,离宋菽更近。
他还没到蹿个的时候,比宋菽略矮些,此刻抬眼看着宋菽,还刻意把嘴角下压,真有几分可怜。
宋菽眼角一抽。
他是在跟自己撒娇?
他从来低调内敛,话都不多,情绪更难外露。
为数不多的几次,宋菽见过他生气、见过他得意、也见过他的无措,可这样眉眼微垂,嘴角向下,好似被欺负了一样的神情,却第一次见。
“行吧,今天跟我睡。”
“好。”宋阿南立刻道。
“去擦个身先。”宋菽说。
宋阿南立刻去了。
“下不为例啊!”宋菽冲他的后背喊。
说是这么说。
可第二天宋阿南又如法炮制,宋菽还是硬不起心肠拒绝。
十五岁的身体正值青春期,蓬勃的生命力无处安放,那透过被子不断传来的热度,让他的每一寸毛孔都跃跃欲试,害得他夜不能寐。
转天起床,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嘴唇了。
“今天晚上咱们点着灯睡!”宋菽说。
宋阿南疑惑地看他。
“你太胖了,跟你一起我睡不好,今天晚上点着灯你就不怕黑了!”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给他一个手电筒,只要不被人发现,十个都可以,他再也不要跟这只小妖精一起睡了,简直太磨人!
宋菽说完就走。
宋阿南愣在原地。
他太胖?
他撩起衣摆看了一眼,八块腹肌好好的在那儿,哪里胖了!倒是宋菽的肚子软软的,他趁他熟睡时摸过,手感非常好。
后来几天,他们房里夜夜都点一支蜡烛。
宋阿南试图再蹭下来一起睡,被宋菽严辞拒绝,装可怜也没用。
诗画会那天,宋菽也受邀前往。
三娘说她不会作画,便没去。六娘才不管自己会不会,听说要去漂亮园子,立刻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催着宋菽快些出发。
宋阿南还是不肯去,宋菽没有勉强,严卓倒是又跟了去。
“那园子已当了几朝的皇家园林,里头有许许多多各朝种下的新奇花卉。据说有从大秦来的,还有波斯和天竺的。听说那里面有一种白花,围着中央的大湖种了一片,远远看去,好似山中的白雾一般……”一路上严卓滔滔不绝。
那园子在恒州北郊,从宋宅过去要走上些时候,午饭过后宋菽便叫上两人上了马车。
啤酒一早已经送过去了,那东西不经晒,太热了要走味,他们每次遇上要送货的主顾,都是挑清晨的时候送去。
宋菽他们到的时候,园子里大约已经来了一些人,离门不远处的车轿房里,有不少人家的车夫正在歇息。
“您可是宋菽宋四郎?”有小厮迎上来问,“我家少爷令我在此恭候,客人们都在湖边,我带您过去吧。”
宋菽点头,跟着小厮往里面走。
这园子果然漂亮,连游廊角上的绘画都比别处精致。
大约是有湖的关系,里面还很凉爽。宋菽几人跟着小厮沿游廊往里走,严卓忽然有些兴奋地指向远处的湖:“宋四郎你看,那湖边连成一片的花,像不像清晨漫在田野上的白雾?”
宋菽和六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六娘:“真的诶,阿兄。那花好漂亮!”
宋菽:“……”
什么白雾,那不是棉花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68章 第六十八桶金
那棉花应该是精心修整过的, 每一棵树都一般高矮,大约比成人略矮些。上面的枝叶被修剪得干干净净, 所以从远处看来, 才会是连绵的白色。
湖中央有一处很大的平台, 三面环水,小厮带宋菽他们从湖上泛舟而去。平台上放着好几张长桌, 与会的小郎君小娘子们站在桌后,写写画画。
正中间位置最好的那张桌后, 站着谢婉。
沈清在她斜后方不远,举着笔,却不知在看什么,看得痴了。
今天沈清邀的人果然不多, 大都是上次来过赏花宴的, 除此之外,便是尹恆了。
他明明不过二十出头,但站在一堆尚未婚配的少年中, 却显得有些老了。宋菽与他认识,自然不免要寒暄几句。这园子是尹家的,宋菽便问起了棉花。
“这白叠花前朝起就栽在这儿了,不过能供人赏玩罢了, 听说也可用来织布,可那每一朵中有许多白叠籽, 剥起来很是麻烦,就是手最利索的女子, 一天也不过能得一篓。”尹恆说。
没想到他堂堂节度使大公子,竟然对这小小棉花也有几分研究。宋菽对这位尹大公子倒又高看了几分。
尹恆说的这些都是事情,这也是为何棉花早就传入中土,却迟迟得不到发展的一大原因。只不过,这对宋菽而言不是什么障碍罢了。
“能不能织布倒无妨,我家刚到恒州,宅子里也没什么可赏玩的花草,不知您这白叠花可否割爱,卖我几株。”宋菽道。
棉花是个好东西,可以做棉花毯、纺棉线、织棉布,还可以做棉甲。种棉花的成本也比养蚕低得多,若是能大片大片地种起来,再弄个棉花加工厂,这利润想想都可怕。
只不过,他不想让这位节度使公子参一脚,所以只说用来赏玩。现在的他也非昔日一穷二白的农家子,这棉花买卖,光靠他自己的资本也做得起来。
尹恆不知道宋菽有什么打算,却也并不怎么相信赏玩之说。
据他所知,这宋四郎虽然有些奢侈的毛病,比如一天要吃三顿饭,不爱走路爱坐车,但还算务实,大张旗鼓地从皇家园林里搞一堆白叠花放自家园中赏玩,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若是这白叠花能帮他赚些钱帛,倒是可能。只是这东西织布忒麻烦,又赚不了什么钱,不然自己早搞起来了。
还是说,他有加工白叠花的好方法?
“不过几株花而已,谈不上割爱,只是这东西在皇家的林子里久了,也算金贵玩意儿,这价钱……”尹恆很想看看,这宋四郎究竟会怎么处理这些白叠花,刚好他们义成军军费吃紧,就让他来贴补一二吧。
尹恆卖得爽快,开价却让宋菽有些肉疼。不过他很巧妙,这价钱虽然会让宋菽肉疼,却不至于拿不出来。
看起来,这人对自己手下的产业,很有一番了解啊。
宋菽与他东拉西扯半天,最后,买了他半园子的白叠花。
诗画会结束当晚,宋菽便派了人去采摘。
花太多,一晚当然摘不完,尹恆倒一点门第之见也没有,竟然在皇家园林里安排了房间给宋菽的工人居住。
“宋四郎见笑了,我家拿下园子后也无心打理,里面的下人们早散了,这间院子以前大约是给哪个宠妃的,修得很是精细,让你的人在这儿打个地铺吧,省得来回麻烦。”尹恆说。
这几间屋子果然修得很好,里面也还算干净,尹恆又让人从库房里找来了床单被褥,毕竟是皇家的东西,稍微整理一番便也能用。
宋菽带来的工人有从相河村跟来的,也有许多四平村、五安村、六合村等地招来的,不管哪里的,总归是普通平民,这乍然走进曾经的皇室禁苑,甚至踏入这修整精细的宠妃殿宇,无不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这里真的能住?”不会杀头么?一个工人哆哆嗦嗦地问。
他是本地人,自然知道这是何处。
他小时候,这园子还常有皇室的人来避暑的呢,那阵仗可大了,可他们这种人别说进来,就是多看一眼皇家的仪仗队,那也是可能掉脑袋的!
“诸位放心住着,如今这是我尹家的地方,没人敢说闲话。”尹恆道,朗声对众工人说话时,真露出几分节度使家大公子的威严来。
工人们见尹恆这么说,也渐渐放开了胆子。
“这可是皇家的寝殿吶!”
“尹公子刚才说了,是宠妃住的。哎呀呀,我什么时候也能住上这样的屋子啊。”
“别做梦了,让你在这儿睡一晚已经是你祖上积德了。”
“别啰里八嗦的了,尹公子的人已经把被褥运来了,跟我出去拿去,这东西拿来还得掸一掸才好用。”有人说道,一拨人便随着他去拿被褥,另有一些人则去打了水来,打算把这大殿的地好生擦擦,晚上睡着才安心。
宋菽本想也在这里将就着睡了,却被尹恆带到另外一处。
“这里是哪儿?”这大殿的屋宇比刚才那处还要高,里面的摆设虽然都撤走了,但就看那殿中柱子的制式,这也不是等闲之地。
“这是皇帝寝宫。”尹恆轻描淡写道。
这一回,就连宋菽都有些心动过速。
“你且在这儿歇下,我和我的人也在这附近的屋子里歇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尹恆道,“不会有宵小胆敢进来。”
宋菽望向秀金龙的床幔,僵硬地点头。
尹恆走了,宋菽在殿里逛了一圈,还挺干净,大约尹家还是会定期派人打扫的,园子里那些植物花卉,也肯定是有人照料的,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时时有专人看顾罢了。
龙床比地面高出一些,宋菽坐了上去,硬的。
可怜的皇帝,连张柔软的床都没有。
宋菽从空间里拿了张席梦思床垫出来,又把秀金龙的被子换成他空间里的蚕丝被,枕头也换成了乳胶枕,这才安心躺下。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