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24)
但他也难过,可能跟喻恒这种败家玩意儿混久了,什么尊卑长幼意识都淡化了,他总忍不住拿喻恒当成自己不懂事的弟弟,弟弟要为国捐躯,他身为一个士兵只能说他是好样的,但是作为一个哥哥呢?
他想起了喻家四少爷,最后一口气都咽下了,还是不忍心将手上的破佛松开。
那把刀从前是喻家的护身符,如今却已经成了诅咒,他多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点,不让诅咒落在他唯一的弟弟身上。
他可能也对喻恒有着同样的心情。
他在会客厅里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亲眼瞧着这喻小少爷屋里得进了三四波侍女,才等到喻恒穿得人模狗样地从屋里出来。
那几步道儿走得还有点别扭,不过用不着人扶,也用不着拐棍了。
“你腿好了?”连晁奇怪地问道,但没等喻恒开口,他马上又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回答,“你个王八犊子,这些天不会是一直在装瘸吧!我说你昨天怎么做到一个人瘸胳膊瘸腿,还能活着回来的!”
喻恒打发走下人,上前一把伸手挡在连晁脸前,严肃道:“这事解释起来麻烦,你先听我说。”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茶点,先往嘴里塞了两块,又觉得有些掖嗓子,便拿起早就放凉了的冬茶喝了一大口,又翻了翻挑一块模样好看的,准备往嘴里塞。
“你他妈倒是说呀!”
“等会儿,我饿了……”他朝着连晁摆摆手,一面含糊不清地说,然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你饿不饿,先吃点,王师傅做的糕点好吃,小时候咱俩没少去偷。”
“我饿个屁,少爷啊,我都快被你气……”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喻恒塞进来的糕点堵住了嘴。
“听说昨晚那几个人自杀了?”
看着他云淡风轻地擦着手,连晁也只能用眼神瞪他,一边满口咀嚼一边点了点头,粗劣地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给他解释道:“我找里面安排的人打听了,都认罪了,一致说是渊亲王致使的,只有那个女的没认,听说下场挺惨的。”
说完他寻思了一下,又开始发表自己的高见:“挺可疑的,但我觉得那个渊亲王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是渊亲王。”喻恒神经兮兮地摇了摇头,“想杀我的人在宫里。”
他抖了抖袖子,绕到连晁身边坐下,“渊亲王确实给我设了个局,然后这个人乘了这个局的便利准备除掉我,往我身上倒水的小太监,西坞门夹击我的人,还有万娄的那些刺客,我不敢说他们背后的是同一个人,但是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而且他们具体地知道我腿伤在哪,伤到什么程度。”
“那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就在宫里?”连晁忍不住疑惑道。
“昨晚那些人的自杀。”喻恒摊摊手,“认罪后就被放出已经很可疑了,而且他们是杀手,是雇佣兵,他们要的是钱,可是没了命要钱又有什么用?他们要是真的想死,当时被那狐狸暴露位置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快投降了。最重要的是,宫里的个个入口都有我的人在,就算有疏忽也不可能放进来这么多带武器的人。”
“你的意思是,宫里有人接应他们?”
“不可能。”喻恒否定地很坚决:“你也是在暗卫待过的人,就算有人接应也不可能全部混过喻家暗卫的眼,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一早就在宫里等着了,可是宫里的男人除了太监就只有禁卫军了,就他们几个胡子都快能编辫子了,混进太监堆里不现实。”
“所以只能是禁军,我想想啊,现在的禁军都统是……长青侯的独子赵继。”连晁捏着下巴快速思索道:“怎么办?杀了他?”
“不行啊,都是推断没证据。”喻恒朝他摊摊手。
“奶奶个腿儿,你他妈这时候装上大尾巴狼了!你杀人什么时候要过证据?之前那几票有证据啊?”
连晁想不明白他这会儿犯什么病,想起他们当年在烟柳杀亲王的时候,也不过是这大爷用完晚膳后斜卧在榻上,一边剔牙一边自言自语说这会儿挺闲的。
一炷香之后他们就到了后院整装待命跟着酒足饭饱,一时兴起的闲人去烟柳砸人家场子。
所以他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那些安在喻恒身上的臭名有什么可委屈的。
第23章 狐仙大人(二)
不料这人还真是半点自觉都没有,鞋一踢,盘腿往藤椅上一靠,一边按摩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唏嘘道:“没辙儿啊,那可是禁卫军统领,举国上下能找出了一个规模和我手里差不多的军队,也就只是皇上身边的禁卫军了,这要是打起来,且不说能不能打过,一旦交手两边死伤肯定不小,外面还有射燕那帮人盯着,保不齐会瞅准机会趁机而入。”
他忽然沉了沉眼色,说:“我的兵要死也得死在疆场上,不能死在窝里斗,太他妈憋屈。”
“那咱们怎么做?”
“找个木匠赶制个轮椅出来,最晚初五,金龙宴当晚刺客之事必须给出个结果,倒时候我要坐那个去上朝。”
“你还要装瘸啊?”连晁一听就忍不住想骂他,“我的小少爷,你行行好,别给下面的弟兄们增负担了行吗?还嫌追杀你的人不够多吗?”
“没事,我让他们回家歇着去了,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没走前门?”
连晁不解。
“外面有二胖的人守着呢,现在最担心我嗝儿屁的人是他。”
“不是,你和人王爷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你给说清楚点……”
“行了行了,”后面的话喻恒没给他机会说完,就麻利的把桌案上的糕点一股脑的塞进他怀里,顺带着将他翻了个面,往门口推去。
他挥挥手,招呼来下人,“莽子,来,送连大人回府,别忘了把我昨儿个从王爷那儿收的马奶酒给连大人拿一壶。”
“喻怀堇……你!”
这一言不合就送客也是喻恒一贯作风中最让他来气的,就算送了他最喜欢的马奶酒也消不下气的那种。
“对不起。”
但他没想到喻恒都给他推出大门了,突然又装上乖,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嗯”了一声,仿佛那三个字是外来语一样,而且喻恒脸上那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也有点让他摸不着头脑。
“对不起,连晁。”喻恒又说了一遍,“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得空再给你解释。”
关上门,他这才算是险过了连晁这一关,时机非不非常地无所谓,只是他也有难以开口的话。
比起谎话敷衍,其实直白地告诉连晁自己的猜忌,无疑更伤人一些。
知秋也能理解,但是她还是会替连晁抱不平。
一整天下来,她对喻恒的态度都很古怪,用膳时把餐盘很重地放在他面前,不叫第二遍绝对不会应声,也不再像平日里,没事在他眼前晃悠两圈,问要不要添香,要不要饮茶,喻恒开口问她是不是有意见,她又只是低着头说不敢。
估计是被良心谴责的受不了了,喻恒把手里正在上刀油的短刀一放,吆喝着把知秋唤来。
“你带着阿玉那丫头上街挑些好一点的布料,还有小玩具什么的,给连大人府上送过去,他家巧儿快生了,再去库房那点补品,都挑上好的。”
知秋干站着不动,一眨不眨地看他,但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已经爬上明显的笑意。
“那张弓也送去!送去送去!都送去!”喻恒被她瞧得不自在,干脆眼睛一闭,撒泼似的窝在椅子上气急败坏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这回知秋应地倒是麻利,脸上地笑容也舒展开了。
“你告诉他,那是我从边塞和人打擂台赢来的,本来准备献给皇上的……喂!你记住了吗你跑得那么快?别忘了告诉他!”
*
小狐狸的美梦一直做到了傍晚,醒来发现在自己睡在椅子上,身下有软垫,身上还盖了张小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