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心焦如焚,只恨不能现在就冲破穴道拦到他们中间。
那仇炼争狠声道:“都死到临头了,你倒是还惦记着唐约?不是说我心狠手辣么,你还求我不去伤他?”
沈玄商却不顾别的,只一个劲地强调:“我这师弟救你不下数回,你若还有一份良心,就不要再伤害他!”
仇炼争冷冷道:“好啊,我答应过他暂时放过你,如今我不会主动对你动手,只是你得自杀!你一死,我发誓会带唐约查明真相,我也发誓,这辈子无论他如何欺我骗我杀我,我都绝不伤他!”
我懵了,我赶紧威胁道:“仇炼争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若敢逼死他,我今后也绝不会放过你!”
忽有一阵干脆利落的骨裂声儿,打断了我所有阻拦与哀求的话语。
我在黑暗中又惊又急地问:“沈师兄?仇炼争?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只听得仇炼争像是扔掉了什么重物,然后轻轻松松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像拍掉一点儿微不足道的灰粒。
“我若非要逼他自杀,你又待如何?”
我怒不可遏:“你若敢在我面前逼死我的师兄,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这句话简直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
倒像是从我的肺腑里直接吼出来。
字字决绝,句句杀气阵阵,而仇炼争听着这句话,似是发出了一声灰暗又苦涩的笑意。
“难道就许他杀我,我若反击,你就要与我恩断义绝?”
狠话当然得说绝了,不然怎么能让他有所顾忌?
我只无奈道:“我何尝想这样做?可他毕竟是我作为唐玄兔唯一的牵绊!只要你今日放过他,让我问清楚真相以后再做决定……我绝不会,我绝不会再让他暗算你!”
仇炼争沉默片刻,淡淡道:“可惜……你问得太迟了。”
我一愣。
像心脏被人使了大力扭旋着。
然后放了一千把、一万把刀子在里面翻转!
一种强烈到极致的愤怒、震惊,甚至是深受背叛的哀痛,几乎在一瞬间充斥于我全身上下的脉管,像火焰一样把我全身肌肉烧得滚烫!
这种像野火一样瞬间点燃全草原的愤怒,使我瞬间冲破了穴道的桎梏,我用颤抖的双手扒下了蒙眼布,在刺眼的阳光下去捕捉任何眼前的风景。
然后我看到了仇炼争。
他施施然地站在那儿。
手上微微蜷曲,像是刚刚夺走了什么新鲜火热的生命力。
而我越过他的身躯可以依稀看见。
沈玄商。
他趴在地上。
仿佛死了一般。
我一时之间全身上下都似冻结,像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你……”
仇炼争却忽然注意到我嘴角溢出来的血:“你又擅自冲破穴道?又添新的内伤了?”
他欲靠近,我却迅速而果决地打开他的手。
一掌拍过去!
仇炼争瞬间躲过,却不可置信地看我。
可打完这一掌,我再瞥见沈玄商倒在地上的轮廓。
胸腔间气血翻腾、悲怒像海浪一般层叠而来,震惊与恨意交袭之下,我终于耐不住,嘴角一低,愣是溢出了一小口红中泛黑的血!
仇炼争大惊,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攥住我的脉门输入内功,我却瞪着他,我在失血与内伤的交接之下,伸手一抓要去攥他的咽喉,他却横出一掌截挡,接着掌攥我腕子,翻手一折,他无奈道:“小唐!我在给你治内伤!”
我只冷冷道:“治个屁的内伤!你都已经杀了他,不如今日把我也一同杀了!否则我今后一定杀了你!”
仇炼争身上一震。
却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以一种极受伤、极痛苦的眼神看我。
然后他嘴唇微微颤,轻轻吐了一句重话。
“他没有死。”
我一惊,诧异道:“你,你不是说太迟了吗?”
仇炼争道:“我只是把他的双手给拗骨折了,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你想问的问不到,当然是太迟了。”
我一愣。
我赶紧拨开他,冲到沈玄商面前。
果然见到这人胸口一起一伏,双手却以极不自然的状态瘫软着。
可是一摸脉象,人还活着,心脏勃勃有力地跳动着,他死不了。
这骨折的伤势,他短时间内是不能好,可养上几个月还是能好。
我松了一大口气,忍不住回头看去。
却见仇炼争慢慢站起,目光幽深地看着我。
而我本是莫名心虚,可被他这么一看,又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
“你放过他,是因为你听进去了我的话?”
仇炼争却摇了摇头:“你的话虽好用,但也不是次次好用。”
我眉头一皱,他又道:“我本来以为像他这样处处暗算的人,必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可到了临死前一刻,必定是必丑态百出的……倘若我刚才言语试探,果真试出他是个小人,那就算你恨我至极,我也一定要杀了他!”
我眉间一凛,仇炼争又话锋一转:“可是他在临死前的一刻,不替自己谋取生路,只一心念着你的性命,提醒我不能伤害你……”
他沉默片刻,道:“只这一点,我敬重他是个汉子。”
这才是,仇炼争放过沈玄商的真正原因。
我心情复杂道:“既然都决定放过了,那你为何还要问我?”
仇炼争道:“因为我也实在好奇……如果有一天冲突无法避免,若我必须得杀了他……你会如何做?”
我沉默片刻,尽力压下所有情绪:“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仇炼争眼神悲怒,口气沁凉道:“如果他杀了我,你不会为我复仇,顶多与他恩断义绝,可我杀了他,你却要主动来杀我,是也不是?”
我笑了一笑,擦走了唇角的血。
原来还有些心虚,此刻都无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啊?”
仇炼争难受得面色苍白,眼神却是猩红裹挟着杀气。
“我忍不了。”
“这不公平。”
“是他先要杀我!是他三番四次地偷袭于我!可你却对我起了杀心!”
“倘若我反杀了他,让他自杀,你就要来杀我!?这算什么道理!?”
他愤懑而委屈。
他从来都是个受不住气的人。
他此刻尤其受不住的是——这种不公正不对等的待遇,是来自于他心爱之人。
而我看向他,终于道啊出了一直藏在心底未曾发出的一大段话。
“我没有让你永远都放过他,我知道你不可能单方面地挨打。”
“倘若有一日,我能查明真相,你们想论恩仇,就养好彼此的伤,去约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那么无论谁生谁死,我都会去接受,我不会找任何人复仇。”
仇炼争冷冷道:“你确实不会找我复仇,可若他在决斗中死在我手上,你肯定会与我恩断义绝!”
“是他先在那黑暗长廊里出手杀我!而我只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就要永远失去此生挚爱……这还是不公平!”
我冷笑一声:“是不公平,那又如何?”
仇炼争一愣,怒道:“唐约!你怎能如此!?”
我冷讥道:“一年前在那长廊里,你的杀心到底有多重,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仇炼争脸色一白,惊异到说不出话:“你……”
我眼角微热,脸上却发笑:“我是不想提的,可我若以最大恶意去猜想,倘若当时他不出手,是别人出手,我在你身后但有一丝半点的异动,你还是会以为我要杀你,你只会反手一掌,毫不留情地杀人!”
“倘若不是他去救我……你的此生挚爱,就只剩一具肮脏不堪、沾满污秽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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