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炼争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笑着说出几句带着冷意的话。
“难道你自己就不好奇他为何对你这样好?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否与你的父母有关系?”
仇炼争目光微微一凝,道:“你这个样子……很像是在挑拨。”
“嗯?所以呢?”
仇炼争咬着牙道:“但你挑拨成功了,我确实很想知道,他究竟为何选择我。”
我冲他咧嘴一笑,露了一口白森森小尖牙,明晃晃地炫耀着我的得逞与傲慢。
接下来的两个月,仇炼争有时与我呆在一起,有时与我分开,自己率众奔赴各州分舵,与意气门的分舵主见面,有时还与亮明哥一块儿,会见各小帮派的领袖,中间策划过几次小的大的进攻,打击过聂楚容麾下的分舵势力,眼看着这江湖被他们搅得一会儿风波一会儿浪静,我便等各方的消息汇聚到我这一处,终于等到了一点儿消息。
聂楚容伤重不起,消息是真的。
他的分舵势力对意气门等帮派的试探进攻回应极为缓慢,大有收缩蛰伏之象,他操控的各大帮派也未有大的动作,侧面暗示出了这幕后公子的虚弱与疲惫。
高悠悠的消息也被郭暖律的一笔书信传了过来,据说他已经醒了,而且在慢慢恢复,这让等得茫然心切的我大有喜色。
阿渡的信也给我带来了一些好消息,据说冯璧书的左手在罗神医的精心养护,以及他自己的努力争气下,已经可以去握一把细剑了,只是仍不能握刀。
钟雁阵和柳绮行也去查当年聂楚容擒杀诸多武林人的罪证了,这俩常年腻一块儿,一个明明是做公职的,另一个不是公职也似公职,看着我总觉得他俩有些情分,可偏偏柳绮行茫然钝感,钟雁阵又不说破,那真是有些无奈。
唯独仇炼争,他秉持着“趁人病要人命”的好原则,是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打击聂楚容势力的策划中,这点与亮明哥不谋而合,他俩的塑料交情倒是肉眼可见地真了一些。
转眼间到了四月份,从冬末到初春,雪水融化,天光晴暖,我回到明州城,继续在我们曾经说书的那个地方,说点故事给朋友听。
这次大家四散各处,各有自己的人要陪,听我说故事的只有老七和梁挽。
小常这时跟在亮明哥身边办正事儿,毛毛仇倒在明州,可惜他连日奔波,累德连个正经虫样儿都没了,连骚话骚动作也无了,我就让他先去客栈睡个大觉,睡足了再出来找我。
故事说到一半,我一抬头,忽在东北方的小吃摊那边瞧见了个熟悉的人影儿。
我心头一惊,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抬起一个茶杯,把盖子慢慢地给扣上了,老七和梁挽都是冰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这动作的意思,只互相对视一眼,就起身微笑告辞了。
他二位一走,我赶紧冲到那小吃摊面前,扣着那人的肩膀就是一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说这人还能是谁?
沈玄商啊!
在随州一别,整整三个月不见的沈玄商啊。
沈玄商这时其实已经做了些许伪装,戴了个斗笠穿了个灰衣,可惜他身材太过招眼,在人群里鹤立鸡群一般显眼,我立刻注意到,当下就拍他肩。这小子憨眉浓目地回头瞅我,先不说话,只给了眼色,我便无奈地跟着他一起穿街走巷,进入了一个偏僻无人的死胡同,他才原形毕露,抖了抖袖子,给我看了看他完好健壮的手腕。
我疑道:“你这手腕怎么好得这么快?”
沈玄商抬起下巴,略显骄傲道:“我特意用了续骨灵药,三个月就好了,你想要这药么?”
“有个新师父疼就是好啊。”我叹道:“但你这么快就出来找我,看来是一点儿教训也没吃。”
沈玄商笑容一收,刚想骂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脸惊异地看着我道:“你,你说什么?”
我笑道:“我说你有个新师父疼,就是过得比别人好。”
沈玄商诧异道:“小,小唐……你,你全都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第一更
第164章 我们各自的经历
我拍着他的肩,确保这动作和我的声音一样有力。
“是,我全都记起来了,小沈。”
沈玄商像是猝不及防被刺了三下,胸口一震一颤犹如山崩地乱,脚下一软一硬好似棉花弹刀尖,但他毕竟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
“那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怪我?”
我用了狠力一捏,疼得他当场叫出声来,沈玄商面目狰狞地挣开,退了几步,满脸警惕加怪责道:“你,你怎么下手这样疼啊。”
我狠狠瞪他一眼:“我本来都快把气儿给消了,可你当初在星霄山上见到我,发现我失忆,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遮遮掩掩的干什么?害的我现在才想起来。”
沈玄商难过地揉了揉肩,低头又低声道:“那时我们分别已有七年,我实在不知道你怎会变成那,那个样子。而且我也怕……万一你记起来,又恨我、怪我,像当初一样恶狠狠地骂我,那我要如何与你相处?”
他说的那个样子……是指我刚和毛毛仇颠鸾倒凤之后,从密室里跑出来的叶小颜模样?他是瞧见我的女装,再看见我脖子上的咬痕,因此受了巨大的冲击吗?
后来不说,就是因为怕我记起来,又要和他吵架?
这家伙,真是从小一根筋长到大,憨度一成不变的。
我忍住捂脸的冲动,道:“好了,既然都想起来了,你我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你和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你当初是怎么跑到星霄山上去的?”
沈玄商见我这般,浓眉大眼竟是难得的晶亮亮起来:“你,你当真不恨我啦?”
我恼道:“你再和我磨磨蹭蹭的,我可又要开始怪你了。”
沈玄商止不住咧嘴大笑几分,欢喜从眼角到脸颊一路止不住地流溢出来。他拉着我的手就往外冲,也不管隐蔽,也不求遮掩了,这一刻他像失而复得了什么极珍贵的宝物,动作风风火火,神情亮亮堂堂,拉着我一路狂奔、乱走,冲进某个让他喜欢的小饭馆里,他才停下来,喘了不知多久,接着一回头,狠狠地抱了我一顿。
我也用力地回抱了他,找了个还算隐秘的包厢,在菜单上点了一大堆东西,就和小时候一样,拉着小沈一边狂吃乱喝,一边分析彼此这些年的经历。
我说到做乞丐的那三年,本是捡了一些比较好玩、逗趣的事儿给他听的,结果小沈听到这些苦中作乐,他就看不见乐,只瞧见苦,一张欢喜的脸登时拉下几十层厚重如砖灰的暗影,他本沐在重逢的阳光里,可没听几句,泪就下来了。
“我后来有去找过你,可是我找错方向了。”他红着眼圈道,“我以为你比我会说话,比我懂人心,你一定也能找到个和老谢一样的好师父,我就去寻了出名的那些年轻子弟……我没想到,你居然就混在乞丐堆里,就那么过了头三年……”
“我早知这样……当初说什么也要把你带回去,求着老谢再收下你这个徒弟……”
“你这样受苦受到大,难怪被仇炼争那样的混蛋欺负了……你竟还原谅他……”
他越说声音越苦,越讲口气越悲,红红的眼圈像是夹着千种万般的懊悔与愧疚,一时之间不像是他了。
我喝得有些醉醺醺,也不晓得他有啥好哭的。他不哭时还是个俊俏周正的年轻人,哭起来整张脸皱巴巴得,像个小老头,我就捏着他的脸,硬是把哭纹给捏正了、抚平了,我就笑得连说话都不清不楚了,可笑着笑着,我也哭出来了。
哭什么呢?
因为我想起来,师兄师姐们还活着的时候,我也曾这么掐过他们的脸蛋,他们有的人忧郁爱叹气,有的笑得秀气又傲慢,一张张各带鲜活、各具可爱,甚至师父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去给他山羊胡子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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