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藤条就要落身上,他忙用另外一只胳膊去挡,抽在手臂上更是贴着肉的疼。
他从未吃过这样的痛打,眼泪立马滚落下来,且委屈非常,只顾哭喊:
“定是李从威倒打一耙诬陷我!你信外人,也不信我,你打你打,我知你早看我不顺眼,早想打我……”
第5章
外面听得书房里动静颇大,又是砸东西,又是厉声训斥,又是痛叫哭喊,急的宝辉院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云舒急忙就让二门上的小厮去请老太太、姑奶奶回来,但她也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最快都得一两个时辰后才能抵家,早打完了。
几个大丫鬟终究无计可施,更不敢进去拦,只能哽咽着轻声念叨:“我的小爷,你倒是认个错求个饶,能怎么样,这牛似的脾性,不都自己皮肉吃苦……”
其余仆婢,有跪地念佛的,有干着急团团转的,还有去找棒疮药的,难以尽述。
谢宁曜一边躲藤条,一边为自己哭喊鸣冤:“没做过的事,打死我也不改口,李从威恶人先告状,有本事当面对质,背后耍阴招算什么能耐……”
根据谢启训他的话,他便大概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再没想到,李从威去学里立刻就找到了祭酒大人告状,倒打一耙说是他将李及甚打了的。
祭酒偏又是新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专要找体面人惩处立威,正所谓“擒贼先擒王”他偏是学里出名的刺儿头又家世显赫,正好拿他作法子,以儆效尤。
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古代最高学府的校长,许多名相首辅都曾做过这个职位,祭酒每月初都要面圣做工作汇报。
谢启如今只担着“太子太傅”的闲职,总是被皇帝叫到身边当参谋,那祭酒大人午后汇报完工作便同谢启一道出宫。
不过闲话间,祭酒大人便将谢宁曜素日胡作非为的种种全都告诉了谢启。
谢启被气的脑仁疼,他原本还要去太子的“詹事府”应个班,当即就命人去告假,他则飞奔回家管教儿子。
知晓这些后,谢宁曜更加觉得李从威阴险狡诈的过分,又觉得自己实在倒霉,祭酒和谢启怎么就能碰巧一起出宫?!
否则祭酒断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主动去找谢启告状,国子监对学生有完全.惩.戒.权,管不住学生还要找家长是工作不力。
祭酒只是巧遇学生家长闲谈而已,不仅不算告状,还表现出校长对每个学生的殷殷关切。
谢宁曜疼痛难忍,便一个劲儿的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大概合该挨这顿打。
如果李及甚没晕过去,帮他解释一番,即便祭酒说了再多他在学里如何肆意妄为,有客人在,他爹就不会马上动手揍他,只要捱到祖母姑妈回来便好。
又想着明天就去学里找李从威报仇,势必要将李从威以及那帮狗腿子全送到绳愆厅!
谢宁曜实在挨不住,那藤条抽下来似一道道火舌印在身上,他只管胡乱叫嚷:
“你就是想打死我,你报复我昨晚在祖母跟前没帮你说话,你厌我远不如大哥还总惹是生非,你厌我没给你长脸……”
以往他被叔父、大哥责罚,最多戒尺打几下手心、抽几下屁股,哪里正经挨过这样严厉的教训,又是藤条这种锐物,自然经受不住。
谢启直被气的头晕目眩,又无可奈何,怒喝道:“你什么时候认错,我什么时候停!”
他自觉对小儿子已是过分溺爱,他教训子弟,均是打到满意为止,还不许喊痛求饶,受罚也得跪端正,姿势丝毫不能坏,这小孽障一个规矩没守,他都没计较。
谢宁曜倔性子发作,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赌气大喊:“我没错,打死也不认错!”
他很快便后悔不迭,谢启下手狠了许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打的竟好像只是挠痒痒,这几下真疼的他死去活来,嗓子都喊哑了。
谢宁曜痛得不行又拉不下脸认错,恨不能飞天遁地逃出去。
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异常急切的声音:“谢公爷,晚生李及甚,原本我不该干涉您教子,但小公爷救我于水火,我断断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谢启让到了书房里问询,谢启先是关心了他的伤,随后便让他坐下慢慢详谈。
谢宁曜只淌眼抹泪的站在一旁,好不可怜,被谢启呵斥了几句,他才渐渐止住。
他看李及甚穿了件他的大红裘衣,倒像是为李及甚量身定做的,穿着实在好看,这衣服掐金镶玉过分华丽了些,他穿是贵气逼人,李及甚穿就是清冷矜贵。
一番详谈后,李及甚道:“谢公爷,晚生实不敢再叨扰贵府,即刻便要家去,您与小公爷待我的恩情,我必永记于心。”
谢启实在喜爱李及甚这样博学多知又谦逊坚毅的后生,更何况李及甚出身微寒,他又添了一份惜才济贫、礼贤下士之心。
他简单问了一些家住何处等关爱之语,得知李及甚竟住在十分偏远的城郊,便坚定道:
“天色已晚,雪又大,不许家去,你且安心住下,我自会派小厮去知会你的家人,若是我这小孽障敢让你受半点委屈,我定好好打他!”
李及甚无法再推辞,只能说:“小公爷于我有救命之恩,又待我极好,我已不知如何回报。”
谢启轻拍着李及甚的肩头,怜爱道:“你和他是同窗,以后你便唤他阿曜,唤我世伯,万不可再如此客气。”
李及甚应着是,谢启又详细叮嘱了谢宁曜当好小主人、待好客等语,随后才离开。
谢宁曜趴在书房窗户上,眼见着他爹出了宝辉院走远了,方敢大声抱怨:
“明明就是他打冤枉了我,连句道歉都没有就算了,他还这么理直气壮,气死我了,等祖母、姑妈回来,看我怎么向她们告状……”
莺时急道:“小祖宗,你就消停些罢!到底伤的怎么样,快些上药是正经!”
谢宁曜连忙说:“我穿的厚,没什么伤,不用上药。”
几个大丫鬟都知道她们小爷的脾性,拿他没法,只能作罢,均念着老太太、姑奶奶赶紧回来便好。
李及甚颇为尴尬的说:“谢小公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
谢宁曜赶忙安慰:“怎么能怪你,谁让他偏听偏信,他但凡把带兵打仗的用心拿出千万分之一来教我,也不会是这样。”
李及甚劝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谢宁曜原本想说不会当父母的多了去,终究想着这些话太过违背伦理纲常,立马转换了话题:“你赶紧回床上躺着吧。”
李及甚又说:“那必是你的卧房,我住客房就好。”
谢宁曜半真半假的忽悠:“我爹让我好生款待你,要是他知道我让你大雪天住在没有地龙的客房,我又该挨打了。”实际上客房卧室也有地龙。
李及甚推脱不过,只得跟谢宁曜回到了房里,他坚持要睡暖塌,谢宁曜拿他没法,也就随他了。
谢宁曜卧室里有两个暖塌,原是值夜大丫鬟睡的,方便主子夜里召唤,谢宁曜不习惯被人守着睡,暖塌成了摆设,守夜丫鬟都睡外面的隔间。
云舒将两个暖塌都收拾了出来,谢宁曜立即就让李及甚躺着去。
李及甚再次催促:“小公爷,你快些去上药吧。”
谢宁曜道:“我真没事,你看我穿这么厚的大毛衣服里面还穿棉衣,根本打不痛,我都是装的,不装像一点怎么骗得过我爹,还有,叫我阿曜!”
李及甚又说:“小公爷、阿曜,我明日一早就家去,借你的衣服,洗净后再送还。”
谢宁曜斜坐在塌沿上,正经开始忽悠:
“外人都以为我金尊玉贵,其实我在家动辄得咎,以前是叔父、大哥打,现在是我爹打,谢家管教子弟极为严苛,我又蠢笨爱闯祸,挨了好多打,可怜的很……”
李及甚:“……”
谢宁曜最后说:“阿甚,你多在我家住些时日行吗?我还有好多事犯在我爹手里,他不会这样放过我,有你在一日,他都不会打我,你就当回报我救你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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