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略一沉吟,知道燕云潇不会告诉燕寻他自小服毒一事,便避重就轻地简洁道:“皇上身中奇毒。”
燕寻急道:“怎么会?那为什么不给他解毒?太医呢?太医都是饭桶吗?”
林鸿道:“这种毒非常奇特,蓝卫中只有一人会解,他正在赶回途中。”
燕寻抽噎着瞪大泪眼:“那你们催他了吗?赶紧催他啊!皇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担当得起吗!”
他哭声一顿,擦干净眼睛,顿时明白了过来:“皇兄是让我来……”
正在这时,他的下人提着一个镶金的大鸟笼过来,一只神气活现的骓羽在笼里引颈长鸣。
林鸿皱眉道:“皇上急召王爷入京,王爷带着这畜生做什么。”
燕寻抽噎了一下:“本王以为……以为皇兄让我来斗鸡。”
林鸿沉声道:“若是如此,为何下令让王爷秘密入京?”
燕寻说:“我以为皇兄是想瞒着朝臣,因为怕人说他玩物丧志。”
“……”林鸿忧心焦虑了一整天,此时遇上这么个奇葩,简直啼笑皆非,“那御林军在路途中接到王爷,又是如何说的?”
燕寻擦了擦眼泪:“他们说唤本王入京是为解什么天狗犯阙,这借口太烂,傻子也不会信啊。”
此时他满心担忧,再加上畏惧林鸿,忙往内殿跑去:“我来照顾皇兄。”
毒发后的第四天夜里,燕云潇依然无知觉地昏迷着。
内殿灯火通明,燕寻和步摇围在床边,太医和婢女们在外围,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着蓝六的到来。
林鸿望着床上的人,在心里默念着:爱你的人都在这里,你一定要好起来。
距离子时还有一刻钟,窗棂一声轻响,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落地。
床前的蓝一平静地让开。
蓝六一句话也没有说,面色冷峻地走到龙床前,将一粒药丸塞入了皇帝口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燕寻抽泣着握紧了皇帝的手:“皇兄……”
一炷香时间后,燕云潇身体一颤,呕出一口黑血。
燕寻立刻骂道:“你给皇兄吃的什么?!你这赤脚……”他突然哑声了,因为皇帝的手动了动。
他低下头,对上了燕云潇缓缓睁开的眼睛,顿时嚎哭起来:“皇兄……!!!”
蓝六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每停止服毒一次,秘药有一成的几率反噬。主子内力武功高强,所以反噬得格外厉害。”
“现在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条,保留内力,服下解药,今后每月会发作三天,重复这几日的痛苦,但性命无虞。”
“第二条,散去所有内力,服下解药,且此痛不会再发作。”
“无论选哪条,这些年植入秘药中的所有毒,都会随着秘药消散。”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想着,当然是选择第二条。可是燕云潇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落在林鸿的身上。
林鸿走上去,沉声道:“皇上与我有事商谈,大家先离开吧。”
所有人听命离开,燕寻却依然握着皇帝的手,不肯撒开。
燕云潇手掌动了动,兄弟间从小养成的默契无可比拟,燕寻立刻低下头,在他掌心蹭了蹭,吸了吸鼻子,道:“哥,你不能有事。”
燕云潇微微一笑:“乖,出去吧。”
燕寻不舍地离开了。
殿中只剩燕云潇和林鸿。
林鸿近两日没听见他说话,此时见他醒来,听见他的声音,简直激动得语无伦次:“你……感觉怎么样?”
燕云潇却道:“我从七岁就练武了。”
林鸿握住他的手,吻了吻手背:“别担心,就算散去内力,也可以重新再练,你年轻又聪明,肯定能练得很快。”
燕云潇静静地盯着他。
林鸿怜惜地抚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仗着武力欺负你,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不要难过,秘药消散根本无所谓,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伤,更不会让你中毒。你相信我吗?”
燕云潇望着他:“从七岁开始,我便再也没有……依靠过任何人。因为……只有自己是靠得住的。”
“那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林鸿拉着他的手,摩挲他的掌心,“过去这一年,我做得还算是不错,对不对?那你就再多相信我一点,给我这个机会来保护你。”
燕云潇闭了闭眼睛。
许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话音轻若鸿羽:“让蓝六进来吧。”
这一刻,他自愿卸下了所有盔甲。
他用余生下注了这场豪赌,赌林鸿对他的爱是否不渝,是否能护他一世无忧。
自七岁起,他再也没有把主动权交给过别人。
但此刻,他把自己交了出去。
第60章
服下蓝六给的解药后,燕云潇体内的毒性慢慢消退。接下来的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总算能吃些东西,不用再忍受剧痛。
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静养,等毒性完全消除。
太医们为了证明自己尚有用处,日日熬大补的汤药来,又调制了上好的金疮药和舒痕胶,再三保证只消用上几回,皇帝身上的刀口就能不留痕迹。
燕云潇不习惯让别人看见他的身体,从小就自己沐浴,不让宫女太监服侍。这些年来帮他沐浴过的,也只有林鸿一人而已。
但等他意识稍微清醒一些,便不愿意让林鸿帮他沐浴了,更不愿让林鸿帮他涂药膏。
他的身体自锁骨以下,全是交织错乱的刀痕,他自己都不想看见,何况别人。
林鸿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哄道:“太医说了,只消涂几次药,疤痕就会脱落,完全看不出痕迹。”
燕云潇抱着被子,翻身背对着他,闷声道:“不要。我让别人来涂。”
林鸿过去抱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隐藏的自卑。知他丧失了武功,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便打叠起千般温柔,耐心哄劝着。
燕云潇堵住耳朵,仍是不允。
林鸿便道:“那你让谁涂呢?无论让谁来,我都会嫉妒得受不了。何况,还有某些隐秘的地方……”
燕云潇瞬间哑火了。
他可接受不了别人碰他的隐私部位。
算起来,林鸿是唯一一个碰过的人。
燕云潇长叹了一口气,只好妥协了。
夜里沐浴完后,燕云潇趴在床上,寸缕未着,任林鸿给他抹药。
浑身皮肤光滑如缎,交错的刀痕并未破坏美感,如同上好的青瓷瓶添了冰裂纹,更增破碎的美。
燕云潇感觉到滚烫的手指蘸了药膏,从肩上开始往下涂。涂着涂着,手指就停在他肩胛骨上不动了。
身后的视线有如实质,即使是背对着,他都能感觉到。
燕云潇皱眉咳了一声。
林鸿像是突然惊醒似的,说了声抱歉,又开始涂。
然后手指又停在他腰上不动了,顿了顿,指尖开始摩挲他的腰线。
燕云潇又咳了一声。
林鸿又说抱歉。
等涂完全身的药,燕云潇咳得嗓子都哑了,目光不善地盯着林鸿。
林鸿面不改色端来热茶喂他,又拿出一条新缝的红肚兜:“腰瘦了好多,做了个小一些的。”
肚兜上绣着古拙的葫芦,寓意去除病气,纳福增祥。
燕云潇精神不继,闭上眼睛半昏半睡,只大度地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林鸿为他穿上肚兜和寝衣,又拿过沐浴前摘下的头绳,重新系在他的手腕和脚踝上。
做完这一切,林鸿上床将人搂在怀中。燕云潇这些天里已经很习惯被抱着睡,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将自己完全缩在那个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几日的毒发耗尽了燕云潇的精气神,接下来的半个月他都在床上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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